時間到了下午七點。
白秋葉他們將村北的所有居民都拜訪了個遍。
包括村子裡的學校、醫務室,都拿到了他們分配出來的壓煞符,貼在門窗上。
街道兩旁的房屋門前,全部倒立著掃帚,上麵也貼了壓煞符。
整個村子的氛圍變得相當詭異,即便現在太陽還沒有落下山,街道看上去也陰森森的。
除了之前已經撞了煞的人以外,其他人都關在家中,大門不出二門不邁。
每一條村道的路口,都被釘上了青竹符。
青竹符是為了防止送肉粽的途中,吊煞路過路口的時候,脫離了送煞的路線。
它們組成了一個安全的結界,但它們保護的不是送煞的人。
走到石牌坊下時,白秋葉他們發現這裡的樣子,和他們離開的時候又有了一些不同。
之前桌上還有一些空蕩蕩,但現在擺了三尊神像。
第一尊是一個挽著發髻,模樣慈愛的女神。
白秋葉四人看見這尊神像的時候,眼皮同時跳了跳。
讓大陰飛天聖母這種東西來驅邪,簡直是邪上加邪。
怪不得吳冬的那根繩子沒有送出去,一直纏著他老婆這麼久。
第二尊神像,是魚頭人眼羊身的魚神。
魚神的形象原本不怎麼好看,甚至有些毛骨悚然的詭異感。
但是在大陰飛天聖母旁邊,瞬間變得陽間的許多。
第三尊神,像是放反了,隻露出一個背影。
從背影看是個人形,但分不清是男是女。
白秋葉對第三尊神像更為好奇。
她走上前,繞到了桌子的後麵,想去看神像的樣子。
然而她發現,這尊神像不管前麵後麵,竟然都長得一樣。
從哪裡看,它都是背身對著旁人。
其他三人也走過來,發現這尊神像的奇怪之處時,都有些詫異。
王雍簡說:“這尊神像怎麼正反都背對著人啊。”
屈憶寒說:“有點社恐的感覺。”
王雍簡壓低聲音說:“你說得對,這一看就是不想接受彆人的祭拜,也不想幫彆人實現心願的樣子。”
白秋葉聽到他們倆的對話,不禁啞然。
正在這時,給他們安排兼職工作的村民走了過來。
村民問道:“村北所有人都已經通知到位了嗎?”
白秋葉說:“全部搞定了,負責村南的人還沒回來嗎?”
她話音剛落,就看見那三個玩家姍姍來遲。
與此同時他們的兼職任務也在此刻完成。
幾人每人都得到了四十生存券的獎勵。
村民看他們的目光也變得和善了許多。
村民說:“今天真是辛苦你們了,跑了這麼遠的路。”
王雍簡說:“這不是響應組織號召嗎?”
村民聽完,臉上的笑意更甚。
白秋葉趁機問道:“老哥能問問桌上那尊神像的名字嗎?”
村民看向了白秋葉手指的方向。
在看到那尊神像的時候,他的表情一變。
“這神像的名字不能給不信祂的人知道。”村民說,“而且你們最好不要一直盯著祂看。”
王雍簡問:“為什麼?”
“一直盯著就是失了禮數,祂會生氣的。”村民說,“一旦生氣後果不堪設想。”
王雍簡壓低聲音吐槽了一句:“我能說這個村子裡麵信的神,一個比一個怪胎嗎?”
屈憶寒歪了歪嘴角:“誰說不是呢。”
村民說完,頓了頓說:“我已經提醒過你們了,放在桌子上麵的神像不要隨便亂看亂動。”
這是村民好感度提高之後的提示。
白秋葉心中忍不住想,把三尊神像放在這裡,難道不會忍不住打架嗎。
她隨即問了出來。
村民連忙把他們趕到一旁:“不想活了?居然在神像麵前說這些東西。”
“我們這裡做法事,請的神一定要請三尊。”村民說,“祂們之間能互相克製,免得到時候隻請一尊出大問題。”
王雍簡忍不住又說:“咱們這兒的神,是不是有些心智不健全。”
村民瞪了王雍簡一眼沒理會他打趣的說法。
村民說:“該交代的都告訴你們了,要不是你們今天幫了忙的緣故,我才懶得管你們。”
村民說完之後便繼續搬著東西往旁邊走。
隻見他的目的地是一個新搭好的臨時棚屋。
這個棚屋,和他們今天在旅館後麵搭的差不多。
幾人走到棚屋旁邊一看。
果然裡麵放著那個男人的屍體。
棚屋的另外一端被單獨隔了出來,裡麵擺了一張桌子,桌子腿拴了一根繩子,繩子的另外一頭連接在一隻鴨子的腳上。
這樣的大白鴨,棚屋裡麵還有三隻。
那些鴨子看見有人在門口探頭探腦,頓時嘎嘎嘎的大叫起來。
整個房間瞬間變得相當吵鬨,他們說話的聲音完全被鴨子的喧嘩聲掩蓋住。
村民抬腿虛晃兩下,把圍在他旁邊的鴨子們全部趕走:“去去去!”
村民將白秋葉他們帶回來的紙錢、符紙全部放進了這個隔間中。
屈憶寒見狀問道:“大哥,為什麼要在這裡養鴨子呀?”
村民說:“鴨子用來壓煞。”
幾人頓時明白過來,這是諧音。
王雍簡:“諧音梗滾出副本……”
村民又從桌子上麵抱了一捆長長的東西下來。
這東西是用草編織而成的,像是被捆成了一卷的草席。
村民對他們說:“你們要是閒著沒事,就來幫忙紮一下草龍。”
他們走進去,鴨子們仿佛找到了新的攻擊對象,一窩蜂的圍到了他們腳邊。
“嘎嘎嘎!嘎嘎!”
屈憶寒連連驚呼:“救命!!!它們在啄我的腿!!!”
王雍簡也在驚呼:“你彆過來,就站在那邊!我怕毛茸茸的東西,你彆把它們帶過來。”
屈憶寒仿佛聽不懂他的話一般,故意帶著鴨子們往王雍簡麵前湊。
王雍簡頓時打翻了兩個鐵盆三張凳子。
村民滿頭黑線:“要不你們還是走吧。”
四人離開了棚屋,屈憶寒和王雍簡瞬間恢複了正常。
屈憶寒說:“我們的勞動力不是讓他這麼壓榨的。”
王雍簡說:“這個村的民風一點都不淳樸。”
白秋葉:“……”
給他倆聰明壞了。
事實證明屈憶寒和王雍簡做得對。
因為後續的時間裡,不斷有玩家被村民使喚過去使喚過來。
每當那些玩家從他們麵前路過的時候,都會露出羨慕嫉妒恨的表情。
到了晚上十點,牌坊附近點燃的火把,將此處照得非常明亮。
白秋葉已經在身上貼好了平安符,聽到村民在做最後的交代。
“最後提醒一次,送肉粽的過程中,不能回頭,不能叫彆人的名字,聽見有人叫自己的名字也不能回答。這都是為了以防你們被煞氣跟上。”
“開始之前,脖子上麵不能戴項鏈,不能圍圍巾或者毛巾。因為這意味著上吊,容易被當做替死鬼。”
“開始送肉粽之後,中途不能離隊,否則後果自負。”
“還有,到了海邊不要亂撿東西。有些,很可能是之前咱們送肉粽的時候留下來的灰燼。”
一條又一條的禁忌,讓玩家們的呼吸變得急促起來。
白秋葉在等待的村民中看見了吳冬的老婆。
對方的表情和其他村民相比,緊張了許多。
屈憶寒說:“沒想到她還真的來了,我以為她隻是隨便說說。”
白秋葉左右看了看:“她都來了,怎麼江碧萱還沒有來?”
江碧萱就是吊死的玩家女朋友的名字。
旁邊另外一個玩家說:“你們之前沒有聽到,村民說死者的家屬不能跟隨。”
屈憶寒眨了眨眼說:“他們不是還沒結婚嗎?”
那玩家表情一滯:“總之這種關係親密的人,就不能參加。”
屈憶寒問:“參加了會怎麼樣?”
玩家頓時莫名其妙:“你問我我怎麼知道。”
司徒獠說:“他的親人來了,大概被送走的人就會對人世有留戀。”
那個玩家一副司徒獠幫他解了大圍的模樣:“應該就是這樣的。”
過了一會兒,之前在棚屋裡麵紮草席的村民出來了。
他將捆起來的草席至於兩個臂彎上,以一種特殊的方式將其舉起來。
隻見草席的兩頭,都貼滿了符紙,在村民走動的過程中,符紙晃動發出沙沙的聲音。
白秋葉對此很感興趣:“準備開始了嗎?”
她話音剛落,就看見村民的目光,在人群中掃視,像是在尋找什麼人一般。
他的目光落到了白秋葉他們身上。
片刻後,他向旁邊的一個村民招招手。
另一個村民聽完,便朝著白秋葉他們走過來。
而抱著草席的村民,則高聲說道:“我們差了一個大師,所以必須在所有的人中,找一個八字硬的。”
他說完之後,眾玩家們心中頓時暗道大事不妙。
但當他們注意到,這村民的目光落到了白秋葉他們身上時,大家皆是鬆了口氣。
包括和白秋葉他們站在一起的玩家,也鬆弛了下來。
他們之前都看見過白秋葉四人和他一起進了小棚。
這個NPC明顯對白秋葉幾人另眼相看。
王雍簡壓低聲音說:“不是吧,非要把我們壓榨到底嗎?”
王雍簡已經躺平。
以他在這個副本中的倒黴情況,這次被選為大師的人,多半又是他。
和白秋葉他們說話的那個玩家,同情的看了四人一眼:“認命吧兄弟。”
他話音剛落,就看見村民停在了他麵前。
玩家:“……”
村民說:“小哥跟我們進棚屋準備準備吧。”
玩家連忙說:“不行啊我八字很輕的。”
他還準備和村民爭論爭論,目光突然落到了虛空中的一處。
片刻後,他似乎接受了命運的悲劇,跟著村民們一起進了棚屋。
王雍簡發現這次的倒黴蛋不是自己,頓時喜滋滋的看著他的背影說:“不愧是你啊哥們,認命也太快了吧。”
進屋的這個玩家叫曹奇水,等級三十五級。
過了一會兒,眾人看見曹奇水從屋裡出來了。
隻見他的身上穿著一件黑色的交領長袍,背上貼了許多黃色的符紙。
出來之後,便從村民的手中接過了草龍。
村民把草龍遞到他手上後,點燃了草龍兩旁的符紙。
曹奇水頓時有些手足無措,在一旁村民的催促中,拿起草龍在地上拍打。
草龍兩頭的火焰從地上劃過,頓時濺起了許多火星。
旁邊的村民像在叫口號一般:“打草龍破煞!”
這個過程中,曹奇水的動作越來越緩慢,險些被火燙到。
按理來說草席的重量很輕,已經三十五級的曹奇水不該出現這種反應。
原因恐怕隻有一個,他已經驚動了江碧萱男朋友的煞氣。
好不容易打完草龍,曹奇水已經汗流滿麵。
正在這時,一個村民從從屋裡走出來。
他的手上竟然簽了兩條傀儡線,隻見一個穿得黃澄澄的傀儡,在他身前一步一步的邁出腳步。
屈憶寒喃喃自語道:“這是在跳傀儡戲?”
旁邊村民說:“這隻是借用傀儡驅鬼送煞。”
另一個村民說:“是啊,今天要送兩顆肉粽,煞氣實在太重了,如果不用傀儡,恐怕送煞的人會出事。”
白秋葉看見那傀儡的臉上畫的五花八門,做工很粗糙,五官誇張的擠在臉上,顯得很詭異。
再加上操作傀儡的人學藝不精,傀儡的動作看上去很僵硬,走起路來像是僵屍跳躍。
白秋葉感覺自己頓時知道了為什麼吳冬沒有被送走的原因。
這樣不專業的團隊,再加上三尊殺神,送出去的肉粽沒在中途突然變成厲鬼,就已經算是幸運的了。
那個村民牽著傀儡在空地跳了一陣,旁邊拿著嗩呐的人給對方伴奏,吹得相當熱鬨。
銅鑼打得哐哐作響,鼓點的聲音像是密集的心跳,讓這無序的音樂變得有了節奏。
一陣風從海邊刮向了他們,長桌上的蠟燭搖晃,插在周圍的火把一明一滅。
越是熱鬨就越有一種莫名其妙的驚悚。
正在這時,玩家曹奇水順著石牌坊的支柱往上爬。
他的背上背了一隻鴨子。
隻不過那鴨子已經被殺掉了,鮮血順著曹奇水的肩膀往下流。
曹奇水已經爬到了最頂端,一伸手就能夠到江碧萱男朋友吊死的地方。
他一隻手抱著柱子,另外一隻手去拿捆在身上的死鴨子。
他提著鴨腳,讓鴨脖子上麵的血順著腦袋流到鴨嘴上。
然後,他便用這些鮮血在江碧萱男朋友吊死的橫欄上抹了抹。
白秋葉說:“這是在壓煞?”
旁邊的村民點了點頭:“除了用鴨血以外,還需要把那橫欄敲下來一點。”
“本來,應該把整個橫欄都取下來,但是牌坊是石頭做的,砍不下來。”村民說,“隻能退而求其次,拿掉一些,帶到海邊燒掉。”
白秋葉點了點頭:“這麼說來,吳秀梅家的房子幾乎要拆個乾淨。”
村民說:“她家房子早該拆了,她姐就死在那裡,現在她也死了,果然是間凶宅。”
突然之間,他們聽見了一陣尖叫。
白秋葉轉過頭去,看見石牌坊上方,有一道黑影像石頭一般砸在地上。
“啊啊啊!!”
村民們的叫聲壓過了嗩呐和鑼鼓。
隻見玩家曹奇水,躺在血泊中,很顯然已經摔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