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飛揚正想上下打量白秋葉,就看見白秋葉身後的玻璃門上,倒映出一個熟悉的身影。
他頓時臉色大變,下意識地後退一步。
但等他揉了揉眼睛再看過去的時候,那道身影已經不見了。
秦小姐以為他看白秋葉看呆了,一時怒氣更盛。
她將手中的包往池飛揚身上一砸。
“夠了!你是不是要我們兩家一起沒麵子?!”
池飛揚仿佛被砸醒了一般,注意力又從白秋葉後身上轉移到秦小姐。
他冷笑一聲:“麵子?就你家那銅臭味,和你結婚才叫沒有麵子。”
秦小姐怒道:“你以為你是什麼香餑餑嗎?要不是我家──”
她說到一半,注意到周圍的人都用一種八卦的神情盯著他們,於是話音一收,不再提這件事。
秦小姐怒氣衝衝地進了電梯間,將池飛揚甩在身後。
秦小姐一走,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了他一個人身上。
池飛揚突然感覺有些尷尬,隨便打了招呼,追在秦小姐的身後上了樓。
周圍的賓客因為這場鬨劇,對這樁原本毫無興趣的婚姻起了興趣。
粉色禮服說:“還真期待等會兒的婚禮儀式,一定很有趣。”
深綠色禮服的男人說:“你這個喜歡看熱鬨的毛病還真是改不掉。”
一群人談笑風生的也上了樓,此時沒人再在乎白秋葉和王導演兩人,一門心思等著看戲。
王導演對白秋葉說:“我們也上去?”
白秋葉點了點頭,從服務生那裡拿回了請柬,跟著這群人去了二樓。
電梯門一開,映入眼簾的全是造型精美的假花。
周圍的裝飾也布置的富麗堂,一看就是花了大價錢定下來的場子。
這隻是電梯間的樣子,等兩人走到大廳裡,就看見一個非常寬敞的大廳。
這個大廳的大小足以容納下八百人,中間布置了一個舞台,有四條水晶道延伸出來。
賓客們的桌子坐落在四周,一乾一打扮得光鮮亮麗的npc,臉上帶著假笑,坐在座位上。
整個大廳不見新娘和新郎的身影,大家都舉著酒杯,嘴上談論著各種有可能進行的利益置換。
白秋葉和王導演也挑了一張桌子坐下。
剛落座就有賓客認出來王導演是最近大紅的票房新銳。
王導演不負白秋葉所望,和旁邊的人大談特談,甚至在這期間拉了一位投資人。
終於大廳的燈光暗淡下來,由明亮的黃橙色變成了冷調的藍紫色。
整個大廳的氛圍從富麗堂皇變得夢幻而浪漫。
這時大廳的大門被打開了,幾個挎著花籃的小孩從門口走進來。
他們一邊撒花,一邊往舞台的方向走。
一縷光從門外照進來,剛好灑在門口的位置。
秦小姐穿著一身穿白色的婚紗,手上捧著一束粉白相間的花球。
她跟在小孩的身後往舞台的方向走,眾人看到她的打扮之後,不由得露出了驚豔的神情。
“可惜了,秦小姐這麼好看,居然和池家那個小孩結婚了。”
“秦小姐學曆挺高的吧,倒是聽說池飛揚這個人,大學的文憑都是買來的。”
“要不是秦家做生意,需要一些方便,怎麼可能把女兒嫁給池飛揚。”
“對了,我聽說池飛揚他之前犯過事,他全家活動了好久,不然他現在早就已經被關進去了。”
“咦,我怎麼沒聽說過?”
“仔細說說?”
他們說得正起勁,秦小姐已經在眾人的注目之下走到了台上。
白秋葉看到她之前臉上掛著的憤怒已經不複存在,現在一臉恬靜的微笑,仿佛即將和她走到舞台中央,和她結婚對象,是她所愛之人。
王導演見狀職業病發作,對白秋葉說:“這個秦小姐的演技不錯,培養培,說不定能在娛樂圈混出一席之地。”
白秋葉說:“你可以順便把她老公也叫上,演個惹人恨的炮灰。”
王導演說:“惹人恨的炮灰難道不是你嗎?”
白秋葉麵無表情地看著王導演:“是嗎?”
王導演戰術性給自己倒了一杯酒喝了下去。
白秋葉說:“彆喝多了,小心錯過好戲。”
王導演奇怪道:“我一直覺得怪怪的,你不是他們邀請的客人嗎?怎麼從進來到現在都表現得鬼鬼祟祟。”
白秋葉無語地說:“難道你才發現我怪怪的?我以為我表現得很明顯,應該是你智商不夠的問題。”
王導演:“……”
兩人小聲說話時,秦小姐已經走到了水晶道的中央。
而在舞台的儘頭,池飛揚也已經閃亮登場。
他穿著一身黑色的西裝,上麵點綴著一些閃爍的鑽石。頭發也用發膠抹到了腦後,露出了不太飽滿的額頭。
化妝師給他畫了眉毛,兩簇粗眉看上去像兩隻毛毛蟲。
他們身後的屏幕上,出現了婚禮上必經播放的vcr。
但這兩個人沒什麼戀愛記錄,所以vcr裡播放的都是兩個人的成長史。
首先是女方的。
可以看出秦小姐是個非常優質的白富美。
長相好,學曆高,家裡有金山銀山。
相反池飛揚是一個從哪裡看都拿不出手的男人。
播放池飛揚vcr的時候,白秋葉聽見自己身邊傳來一聲不屑的輕哼,聲音有點像馮麗麗的。
舞台上麵,池飛揚洋洋得意的站在那裡,台下賓客們略帶譏諷的笑容,在他眼裡卻是被他的優秀傾倒。
終於等到他又臭又長的無聊自我簡介過去,婚禮的司儀終於開口,讓新郎去迎接新娘。
池飛揚之前才和秦小姐吵過架,走向秦小姐的時候,臉上自然不會有什麼笑意。
他板著臉朝著水晶道走去,秦小姐臉上卻有維持著和剛才一樣的甜美微笑。
他看到秦小姐的笑意,覺得生氣的隻有他一個人,於是心中更加不爽。
等池飛揚走到秦小姐身前的時候,一張臉已經不是麵無表情,而是變得像鍋底一般。
司儀用激動的語氣說:“請新郎握住新娘的手,和對方攜手共進,走向幸福的彼端。”
司儀的話音剛落,舞台後方的屏幕上,出現了新郎新娘兩人的婚紗照。
雖然兩個人的表情是一眼就能看出的虛偽,但是高質量的攝影師和後期讓婚紗照顯得有種異樣的美妙氛圍。
剛才一直指指點點的賓客們終於露出了一絲欣賞的神色。
池飛揚麵無表情地伸出手,按照司儀說的那樣,讓秦小姐將自己的手放上去。
突然,他表情大變,看上去非常驚慌失措,將手收了回去。
秦小姐眼底溢滿了慍怒,但為了婚禮繼續進行,嘴角還是僵硬地上翹著問了一句:“飛揚?”
池飛揚將她的手推開:“你彆碰我!”
周圍的賓客們見狀,都竊竊私語起來。
“他們的感情還真的連裝都裝不下去呢。”
“池家的小子還真沒教養,當眾給老婆甩臉色。”
“反正都是各求所需,又不是真要一起過日子。”
在賓客們議論紛紛的時候,池飛揚的父母再也坐不住了。
池飛揚媽媽問:“飛揚,你怎麼回事?!”
他爸的語氣嚴厲,中氣十足,聲音仿佛一陣驚雷劈下來一般:“池飛揚!”
池飛揚回過神來,看到麵前花容失色的秦小姐,台下八卦的賓客,以及暴怒無比的雙親。
他剛才不是故意讓秦小姐難看的。
在他要牽住秦小姐的時候,他突然看見秦小姐麵前的水晶道上的倒影。
秦小姐漂亮的婚紗在鏡麵的水晶道上翻轉,她的身體也映照在了鏡麵上。
池飛揚原本隻是隨意一瞥,卻看見她的麵目猙獰,和平時的她毫不相同。
正在他疑惑之際,倒影中秦小姐的視線和他的交彙到了一起。
在兩人的視線相撞之時,池飛揚明顯地看到秦小姐的那張臉在慢慢的變形。
變成了一個他不斷在噩夢中記起來的女人——馮麗麗。
那個女人早在去年就死了,是他親手殺掉的,怎麼可能出現在婚禮上
而且那個女人絕無報仇的可能,因為他為了防止這種事情的發生,他的父母早就請了人保護他的安全。
他現在雖然穿著西裝,但是他貼身佩戴的卻是一枚玉佛。
他還記得才將那塊玉佛請到家裡來的那天晚上,他終於睡了一個好覺,沒有再夢到找他索命的馮麗麗。
這塊玉佛非常有用,所以他的婚禮不會出現問題。
剛才是他自己心裡有鬼,所以看晃了眼。
琴小姐的影子明明是她本人,哪裡是什麼馮麗麗。
池飛揚寬慰了自己幾句,知道再在這裡乾站著不動,他那易怒的老爸一定會衝到舞台上給他一巴掌。
池飛揚調整了一下自己的情緒,神情反而比之前看上去溫和了許多。
他伸出一隻手,將秦小姐的手牽起來。
秦小姐見他終於開始配合,頓時鬆了口氣,將自己的手搭了上去。
兩人就這麼走到了水晶道的儘頭。
這裡有一個小小的階梯,池飛揚正想轉頭做做麵子,幫未婚妻提一下裙子。
突然感覺和他握在一起的手,冰冰涼涼,像一塊剛從冰箱裡撈出來的豆腐。
他的目光下意識的落到了那隻手上。
毫無血色的慘白映入眼。
池飛揚頓時身體一震,卻忘記了將手抽回來,腦袋自覺地抬起,視線集中於麵前的人的臉上。
不知從何時開始,他旁邊走著的竟然已經不再是秦小姐。
他看見馮麗麗的那張臉近在咫尺。
對方帶著純白色的頭紗,身著鑲嵌著碎鑽的華麗婚紗。
隻是皮膚的顏色白得幾乎能和身上穿著的衣物相比。
馮麗麗麵無表情的看著他。
在池飛揚臉上露出驚恐的神情之後,馮麗麗的嘴角慢慢的上揚。
有鮮血從她口中溢出,染紅了蒼白的嘴唇,讓整張臉變得豔麗,變得詭異。
池飛揚嚇得連叫都叫不出來,隻想要抽身從台上往下跳,躲進人群中。
然而他的手根本沒辦法掙脫馮麗麗的禁錮。
池飛揚終於想到了呼救,隻是他剛發出一個音節,就發現自己的聲音仿佛被藏在了肚皮中,無論如何都沒辦法叫出聲來,更彆提讓其他人知道他目前的狀態。
他看向四周,希望能用自己的眼神告訴台下的人,他正在經曆一場其他人無法理解的極度恐懼。
然而不管是賓客還是他的父母,他們仿佛都看不見池飛揚身旁的秦小姐已經變成了馮麗麗。
正在這時,他們身後原本正在播放他們兩人的婚紗幻燈片的大屏幕上,突然出現了一個不斷滾動的加載圖標。
賓客們瞬間被吸引了注意力,所有的目光都落到了大屏幕上方。
“之前不是說放完婚紗照之後就沒了嗎?”池飛揚的爸爸問自己的妻子:“這是你安排的環節?”
池飛揚的媽媽滿臉困惑的說:“這不是我安排的,或許是親家那邊——”
剛才就因為池飛揚的表現而生氣的秦母,聞言冷哼一聲:“我們怎麼敢瞞著你們做這種安排,就這樣你家兒子都已經騎到我閨女頭上了。”
秦父用手肘捅了一下秦母,又擺出一副平和的笑容,對池家父母說:“不是我們安排的,可能是小兩口準備的什麼小驚喜吧。”
池母太清楚自己兒子的脾性,她也知道池飛揚並不喜歡秦小姐,隻是因為他現在這個條件,隻能退而求其次。
而秦小姐那邊,雖然家裡的條件比不上他們,但她本人的確稱得上優秀二字。
嫁給池飛揚,在秦小姐心中,恐怕認為自己這朵鮮花插在了牛糞上。
在這種情況下,兩個互相不感冒的人,怎麼可能在本來就是走形式的婚禮上準備一個小驚喜。
池母的目光落到水晶道上的兒子和秦小姐身上。
這兩人從屏幕上出現了加載圖標後,就站在那裡一動不動。
兩人的臉也沒有看向四周,而是盯著屏幕,似乎在等待屏幕上的加載圖標消失。
池母喃喃地說;“難道真有什麼驚喜?”
池父早就對這個兒子失望透頂,不耐煩地說:“我看他是要給我們一個驚嚇。”
他的話音剛落,屏幕上的加載圖標終於轉到了儘頭。
黑色的界麵慢慢的被光暈染,一個刺眼的白場之後,屏幕上出現了一個房間。
房間裡坐著一個人,正是本場婚禮的新郎官池飛揚。
池飛揚似乎在和誰說話,情緒格外的激動,一邊說一邊用手在桌子上拍得哐哐作響。
他目光鎖定的方向被櫃子擋住,觀眾們看不見那裡坐著的究竟是什麼人。
但從音響裡傳出來的,是一個女人的聲音。
兩個人正在爭吵,並不是開玩笑一樣的吵鬨,而是歇斯底裡的嘶吼。
因為聲音太大聲,撕裂了音響,讓坐在附近的賓客,感受到了耳膜的刺痛。
他們聽到這兩個人似乎在爭執感情方麵的問題。
池飛揚不斷地質問著另外一方,她為什麼不愛他。
而另一方一直在重複著一句話,她從來都沒有考慮過和池飛揚在一起。
眾賓客頓時露出了詫異的表情,因為站在水晶道上的新郎新娘沒有回頭,所以他們都看向了兩家的父母。
然而不管是池飛揚父母,還是秦小姐的父母,都對這件事情毫不知情。
他們甚至不敢相信,這是他們的兒女做出來的事情。
畢竟這對新人到今天為止都沒有感情,既然沒有感情,他們為什麼會發生這樣的爭執。
一旁的王導演壓低聲音問白秋葉:“難道他們兩個,真的談過戀愛?”
白秋葉說:“你繼續看戲就好了。”
“池飛揚剛才的樣子看上去不太對勁,他看到自己老婆之後,怕成那個樣子。”王導演用手摸著下巴,分析道,“按照恐怖電影裡的劇情,他看到的肯定不是他老婆,而是一隻鬼的模樣。”
正在這時,屏幕上的鏡頭終於轉了個視角。
池飛揚的父母的臉色突然一變。
池父的臉仿佛鍋底一般黑,原本他還在說話,但現在馬上收了聲。
池母則後退一步,用手撐著桌子,一副馬上就會暈倒的樣子。
池父對著台上的司儀喊道:“快點把這段視頻給我掐掉!”
司儀看到池父的表情這般嚴肅,頓時大驚失色的招呼自己的同事按池父說的做。
然而不管他們怎麼擺弄電腦,屏幕上的畫麵依然沒有消失。
鏡頭在旋轉中穩定了下來,眾人終於看到站在池飛揚對麵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