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就那樣安靜地與聞老太君對視著,似乎是已經明白,麵前的人,恐怕是看一眼少一眼。
聞老太君此時的容顏蒼白又衰弱。
她沉默片刹,從衣袖裡抽出那隻枯皺的手,一下下地輕撫著展嶽的掌心。她強撐著身體,靜靜說:“又讓你受委屈了。”
展嶽緊握著聞老太君的手,語氣緩慢而溫柔,“要是您真覺得讓孫兒受了委屈,就趕快好起來,為孫兒撐腰吧。”
聞老太君不置可否地笑了下:“又說傻話。”
“人這一生皆有定數,”聞老太君麵上不見悲傷之意,隻是淡淡道,“祖母活了近七十年,早值當了。”
“何況,”她側首,含笑打量了眼坐在椅子上的嘉善,顏色稍霽,“如今,你亦有能與你執手相看山河的人。”
聞老太君的神色要溫和許多,乾扁的唇角勉強扯出了一抹弧度,她道:“公主是個好妻子。”
嘉善本不想打擾他們祖孫二人溫情的時刻,見聞老太君還一直看著自己,隻好出聲說:“祖母謬讚。”
聞老太君便又分出一隻手去撫摸嘉善的手,她說:“我這一生,也算叱吒風雲。”
“可仍有許多後悔遺憾之事。”
“現在想想,最讓我欣慰的,倒是你二人的結合。”聞老太君的語調不疾不徐,是難得和藹的口氣。
她微不可查地歎了歎:“可惜,原還想看著這孩子出世,如今看來,我怕是等不到那天了。”
展嶽緊閉嘴唇,聽到這話,他牢牢握住聞老太君的手,眼圈終於無法克製地通紅起來。
嘉善心裡也不大好受。
她和聞老太君雖然沒有祖孫之情,可自她與展嶽成親以後,聞老太君待她一直和氣。她有孕時,聞老太君還親自去公主府探望,並送了不少補品和稀奇的東西。
嘉善能分辨出,那都是聞老太君收藏的經年之物。
在這安國公府裡,聞老太君是最清醒的人,或許也是最糊塗的。
聞老太君微笑著道:“名字取了嗎?”
嘉善答說:“之前進宮時,父皇說由他來取。”
“能得陛下賜名,是展家榮幸。”聞老太君定定地注視著嘉善的肚子,她坦然笑道,“如果不嫌棄,我替他取個乳名如何?”
嘉善忙道:“自然不嫌棄。”
“若按照安國公府的族譜來排,他這輩,該從少從王。”聞老太君認真地想著,神氣十分平和,她的眸子烏黑,好像又有了些精氣神,她笑道,“若是男孩兒,就叫少瑄,王字瑄。若是女孩兒,便作草字萱。”
“怎麼樣?”聞老太君的眼裡泛起光澤,十分期待地望著二人,模樣有點像想尋求誇獎的小孩子。
“廣澤寬大謂之宣。”展嶽說,“是個好名字。”
聞老太君笑笑,麵上有著溫暖慈愛之色:“你們喜歡就好。”
嘉善很快跟著道:“‘宣’字很好,有勞祖母了。”
聞老太君的神色愈發和善起來。
旁邊的盛媽媽端了水到跟前,伺候著聞老太君服下,聞老太君仿佛又緩過了一口氣,她平了平氣息後,略屏住了笑容,與展嶽說:“我有些話,想單獨與公主談。”
“方便嗎?”
這種時候,展嶽自然對聞老太君是有求必應的。
他一言不發地起了身,卻又有些舍不得抬腳,在床邊定定站了一會兒,目光一直追隨在聞老太君身上。
還是聞老太君打起精神,笑罵了句“怎麼你也有這樣婆媽的時候”,展嶽才靜默無聲地離開。
他一走,聞老太君的神情卻也變了。
她捂嘴咳嗽了幾聲,又恢複了病弱衰老之狀,好像剛剛是被人強打著一口氣,如今,這口氣泄了,身子霎時如一個乾扁的繡球,麵頰也塌陷下去。
聞老太君慢吞吞將身子往後倚,整個人都靠在了床榻上。她緩了片刻,方有氣無力地低聲道:“安國公府大幸,得公主下嫁。”
嘉善抿了抿唇,知道自己要說的話會完全不合時宜,但猶豫了一瞬後,她還是淡然微笑道:“祖母。”
嘉善安靜地看著聞老太君,認真道:“我嫁的是硯清,不是安國公府。”
“我是因為鐘意他這個人,所以方才願意下嫁。”嘉善和氣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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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了來了我來了,這是我第一篇寫到第一百章的文,雞凍。
以後會每天固定早上九點更新,也免得大家老是刷進來看(/w\)二更或者更新時間有變動,都會提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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