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仆倆說定了後,林黛玉便尋了個時機與紫鵑細談。因著最近幾日,林黛玉的心情忽喜忽悲,紫鵑本也心生納悶兒,隻看著晴雯沒說什麼,她也就沒有多嘴,如今聽到林黛玉把前因後果詳說了一遍,這才明了,自家姑娘最近的反常,居然與自己也有關係。
隻是紫鵑自己知道,她必是要跟著自家姑娘一起的。一來,就如晴雯所言,若是離了林黛玉,她在榮國府的身份著實尷尬;二來,她五歲就進了榮國府,爹娘老子和兄弟姊妹一年也見不了兩次麵,論起來真是不如和林黛玉的感情深厚。
最關鍵的是,紫鵑今年已經十七歲了,便是不跟著林黛玉,最多兩年也就會被拉出去配了小廝,可她哪裡甘心呢?這幾年跟著林黛玉,吃穿用度自是不用多說,俱是上上等的,比起三春來,除了規製差點,旁的還說不準誰更好些呢。
再一個,晴雯前些年佯裝學字,倒是引發了林黛玉教人的興致,連帶著紫鵑和雪雁等人,也都跟著學過了三百千等文。林黛玉屋裡,最不缺的就是書了,又有晴雯明裡暗裡的提點引導,如今林黛玉身邊的丫鬟,就沒有一個不愛看書的,紫鵑自然也因此長了許多見識。
“姑娘放心,我是必要跟著姑娘一起家去的。我老子娘們有兄弟照顧著,每個月我的月例銀子,拿出五百錢給他們花用都儘夠了。”紫鵑雖然知道林黛玉是要帶她一起走的,但還是想解釋清楚。
“姑娘若是想要把他們一起帶著,倒是不必了,他們在那莊子裡生活了好幾輩了,鄰居親戚都熟悉的。左右在這府裡和到林家府上,也差不了什麼,我尋常不上職的時候,難道姑娘會不許我去看看不成?”
聽了紫鵑的話,林黛玉這才徹底放下心來,笑得:“當然不會,等到咱們家去,我就給你放半個月的假,讓你回去和你老子娘好生親香親香。”
紫鵑心底感動,連連點頭道謝:“那就先謝過姑娘的恩典,說來我二哥家添了個小侄女兒,如今該滿歲了,我還從未見過呢。”
既然說開了,紫鵑、晴雯、雪雁三個便開始暗暗收拾東西,林黛玉日常的物品,是都要一一打包帶走,一件也不能留在賈家的。
“晴雯姐姐,最近怎麼老是見你收拾姑娘的書冊,離著曬書的日子,不是還早著呢嗎?”小丫鬟春纖看著晴雯,好奇的問道。
“前幾日下雨的時候,不知怎的窗戶沒有關嚴實,我擔心有雨進來,若是這書發黴了可怎麼辦。咱們屋裡這些書,多是古籍千金難買的,自然要細心些。再一個,好些書都是姑娘以前看過了的,如今都不看了,我把它收起來,也好騰出空兒來放新的。”
晴雯三言兩語就把春纖忽悠住了,見她點頭相信並幫忙收拾,心底送了口氣。另一邊雪雁就方便許多,她主要負責保管黛玉的四季衣裳,本就是隨著季節變化的,如今剛好春夏交替的時候,接著換季的理由,倒是把林黛玉以往的衣物都收拾齊整了。
至於紫鵑,則是主管林黛玉的釵環首飾。前幾年林黛玉都是在守孝,首飾頭麵皆以銀飾、珍珠、白玉等為主,且大多款式都是小姑娘用的,如今都不適合林黛玉再佩戴了。
故此紫鵑把東西歸攏整理了之後,便去尋了林黛玉的指示:“姑娘,這些首飾要如何處理呢,是咱們都帶走嗎?”
林黛玉接過首飾單子,略翻了翻說道:“我挑幾套喜歡的帶著,其餘的便給咱們屋裡的分分吧,帶回去也是占地方,白放著落灰罷了。”
紫鵑知曉林黛玉一向是不看重這些的,倒是也沒有多說什麼,隻委婉的勸道:“如今咱們還不走,倒是不好大張旗鼓的分東西。不如先接著收拾東西的理由,一人給個一兩樣東西,等到咱們要走了,再把剩下的分分,也算是彼此留個念想了,姑娘看可使得?”
林黛玉聞言點了點頭,笑道:“還是你想的周全,既如此便這麼辦吧,明兒就抽個時間把那些輕巧的分了,餘下的等咱們走時再處置。”
林黛玉屋子裡快快樂樂的分東西,誰想到迎春房裡卻鬨起來了。
原是迎春的奶娘王嬤嬤,見了林黛玉房裡最次等的粗使丫鬟,並提水的嬤嬤們都得了賞賜,心底覺得不滿。故此特意在東耳房裡摔摔打打,口裡指桑罵槐不乾不淨的,迎春聽了刺心,連司棋、繡桔幾個都忍不得了,便回了幾句。
這可捅了馬蜂窩了,王嬤嬤順勢往地上一坐,便開始哭嚎起來:“當初我奶了姐兒時,不過小小一團,有四斤沒有?哭起來都弱聲弱氣的,還不是靠我白天黑夜的照顧著,我的血變成了奶,姐兒吃了長這麼大。如今姐兒長大了,用不著我了,倒叫幾個沒毛的丫頭子踩在我頭上,作威作福!”
“哎呦,哎呦!我不活啦,老婆子我還有什麼臉麵待在這屋裡,我要去回了老太太和太太!”
……
眾人見她哭天喊地,拍腿錘胸的,俱都沒了章法。迎春不耐煩看這個,這番車軲轆話也聽了十幾年了,抬腿就走,繡桔連忙跟了上去。
倒是司棋,仗著自己是王善保家的外孫女,毫不留情的懟了回去:“罷了喲嬤嬤,您這話說了也有十來年了,回回拿這個拿捏姑娘。您是奶了姑娘兩年,可府裡難道虧待了您不成?姑娘的首飾釵環,有多少是莫名就不見了的?還有月例銀子,也都是您收了去,何曾拿出來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