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邊的人自然是沈老,吳普以前的書法老師。
說實話,沈老其實不是很想聯係吳普。不過想想這次過去自己什麼都不帶,倒不怕這小子天天跑上門薅走他的好東西。
本來沈老還在考慮到哪裡去好來著,正巧就聽小朱那邊說吳普又碰上事了,與一個叫應常彥的人有關。
沈老記得這個名字,也看過幾篇應常彥的書法心得,感覺挺不錯,但也僅止於覺得不錯、為對方的遭遇歎息一聲。
畢竟他早些年沒那麼清閒,人都沒了,他也騰不出空去多了解一位逝者的生平。
沒想到這麼多年後,竟有人冒名頂替、欺世盜名。
沈老隻對小朱那邊提了一句“當年我也看過那些書法心得”,小朱那邊就立刻表示會徹查到底。
沈老知道事情很快會有結果,所以沒提那位“錢大師”的事,隻說道:“我帶個人去你那邊休養幾天,你給我們騰幾間房出來,沒問題吧?”
“當然沒問題。”吳普一口答應,又追問,“您要帶誰過來啊?”
沈老說:“你也認識的,阮棠那丫頭。她眼睛出了點問題,需要回來休養一段時間,不想叫她媽媽擔心,我思來想去,去你那邊正適合。”
吳普頓住了。
“眼睛怎麼會出問題?”
吳普追問。
沈老隨口說:“就短暫地看不見了,醫生說會好的,不會賴在你那邊不走。”
吳普說:“她已經到首都了嗎?”
沈老說:“到了,就在我旁邊,先在我這邊休息一晚。”
吳普沒再追問,和沈老約好明天的時間:“行吧,我明天傍晚六點到,你們直接去博物館那邊好了。”
沈老掛了電話,放下手機,看向旁邊戴著遮光眼罩的少女。
她的臉被擋住半邊,隻餘下鼻子和嘴巴露在外麵,看起來安靜得很。
沈老說:“我和那小子說好了,就去他那邊休養。你還記得他吧?就那個特彆能折騰的,一天到晚不乾正事,淨整那些亂七八糟的玩意。你以前還和他當過同桌,他是不是天天鬨你?”
“沒有。”阮棠的聲音清清亮亮的,跟林間清泉似的,許是因為生病的緣故,本應清脆的嗓音摻了幾分沙啞,無端多了點兒低落的感覺。
她很少關心研究以外的東西,這幾年也是心無旁騖地投入到工作裡去。
當初她去吳普那個學校寄讀的時候年紀是班裡最小的,每個人都對她很好,吳普也很照顧她。
吳普和她是兩個極端,他朋友很多,愛玩愛鬨,什麼事都想去摻一腳。
有時候看她悶頭讀書,吳普還愛拉著她出去遛個彎,說老盯著書看不好,應該到外麵呼吸呼吸新鮮空氣。
他說,你看,天氣涼了葉子會落,天氣暖了花會開,活著多好啊。世上有那麼多值得去的地方,有那麼多值得交的朋友,你小小年紀的,身上怎麼沒點活人氣。我要是有你這腦瓜子,早得瑟到天上去了!
“他對我很好。”
阮棠說。
沈老不信,他覺得阮棠肯定是脾氣太好了,才會覺得吳普那小子人挺好。他說:“反正我們就是去那邊住一段時間,要是你住不習慣我們就馬上搬走。”
要不是阮棠媽媽時不時會過來看望他,他也不會考慮帶阮棠去彆處住。
吳普雖然沒什麼上進心,做事還是挺靠譜的。
“等安頓下來,你給你媽媽打個電話,要不然她老聯係不上你會擔心。”沈老叮囑了一句。
阮棠對外宣稱去海外留學,連她媽媽也瞞著,隻有為數不多的幾個人知道她早早被招攬去帶項目。
帶的還是她父親留下的保密項目。
在真正的科研工作上,有時候年齡、資曆都靠邊站,天賦跟能力才是第一位。就算你在崗位上兢兢業業地乾到了六十歲,做不出成果照樣什麼都不是。
阮棠就是那種生來就被老天偏愛的類型。
當年她父親生了重病,向上打報告說要讓阮棠接替他的位置,所有人都覺得他瘋了。這都什麼年代了,崗位早就不興世襲了啊!
何況阮棠還沒成年啊!
等到阮棠被安排在普通學校念了幾年書,項目那邊毫無進展,知情人又想起了當初那份報告。
也許,阮父不是病糊塗了呢?
阮棠就被找過去試了試。
試過以後她很快被安排“留學”去了。
這些事是不能和外人講的。
這次她能回來休養,也是因為項目告一段落,她手頭暫且沒什麼事。
何況她一個小姑娘,還沒到二十歲就被拉去乾活,知情人心裡都挺慚愧的,這才特意安排她回家養病。
阮棠“嗯”地應了一聲,又安安靜靜地坐在那裡。
沈老沒再多說什麼。
第二天下午,吳普一行人啟程回首都。
王羲之他們各種交通方式都嘗試過了,就是沒坐過飛機。這會兒連飛機都坐了,基本算是把現代科技摸了個底。
真是了不起。
他們以前隻能在想象裡憑虛禦風,現在卻是真的飛到天上去了。
吳普一路上挺安靜,大夥看雲的看雲,聊天的聊天,倒是沒發現什麼不對。
等到博物館的人來接,吳普就知道馮夢龍他們已經回到博物館了,正積極地等著迎接王羲之。
吳普這才挪出點心思來琢磨,他老師要是見了王羲之,也不知會不會說“你既然敢扮演王右軍,字肯定寫得不錯吧,寫兩筆給我瞧瞧”。
要是說了的話,王羲之會不會真的現場來兩筆?
這幾天光顧著到處遊玩,竟是沒來得及把王羲之真跡搞到手,不應當啊!
吳普就這樣一路瞎琢磨著,終於看到了熟悉的博物館大門。
車子駛入員工通道的時候,已經有一輛車停在那裡了。
車裡的人似乎在和工作人員說著什麼。
吳普讓司機停車,下車走向那台停在員工通道前的車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