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沒瞧見謝征,但她還是好一陣心虛,歉疚看向樊長玉,嗓音都低了下來:“大娘這嘴上沒把門……”
樊長玉知道趙大娘是怕屋內的男人聽說這些後介懷,她渾不在意笑笑:“沒什麼的。”
又招呼趙大娘去火塘子旁烤火,謝征回南屋抄書去了,並不在這邊,長寧也蹲在外邊新奇地看那隻老母雞。
趙大娘坐下後不免問:“你們小夫妻倆怎麼樣了?”
樊長玉有心說實話,但眼下房地的官司還沒結案,未免節外生枝,便隻道:“挺好的。”
趙大娘歎了口氣說:“那年輕人我瞧著是個好的,雖說話少了些,但你們成親第二日,你叔過來修門,他就托了你叔去書肆幫他接了個抄書的活兒補貼家用,他這是心疼你。”
樊長玉自問不知臉皮為何物,聽到這話,未免也喉間一卡,不知如何作答。
趙大娘卻十分替樊長玉高興,“我也是才知曉,他竟然識字哩!”
這鎮上能識文斷字的,再不濟也是個童生,說親時姿態都比旁人高上一大截。
樊長玉含糊應了幾句。
趙大娘突然問:“你夜裡還是跟寧娘睡北屋?”
樊長玉嗯了聲,趙大娘眉頭就攏了起來,道:“要不今晚讓寧娘過來跟我睡?”
聽出她的弦外之音,樊長玉差點被自己口水嗆到,忙說不用。
趙大娘不免嗔她一眼:“你同你夫婿是拜了天地的正經夫妻,你在忸怩個什麼勁兒?”
樊長玉搬出老借口:“他身上有傷。”
趙大娘把眼一瞪:“我給你的那冊子你沒看?法子多了去了……”
說到後麵,趙大娘自己都不太好意思了,隻歎氣道:“大娘是替你急,你那夫婿,樣貌比宋硯還出挑,又是個能識文斷字的,他如今有傷在身需要仰仗你,這時候夫妻倆不培養好感情,等他傷好了,萬一有了要走的心思,你如何是好?退一萬步講,若真留不住他,你總得有個孩子傍身,不然你大伯那一家,少不得又來鬨。”
樊長玉知道趙大娘是為自己好,隻說知道了。
等趙大娘走了,她才頗為無奈地捏了捏眉骨,忽而,整個人都僵住了。
冊子……趙大娘給她的冊子!
之前大婚她忙得暈頭轉向,那天趙大娘把冊子給她,她胡亂翻了兩頁就趕緊合上,順手塞新房的枕頭底下了。
這麼些天都過去了,她竟然全然忘了這一茬兒!也不知那人在房裡看到了沒。
樊長玉光是想想都覺得頭皮發麻。
她趕緊找出一套新的被麵,抱著走去南屋的房門口敲了敲門。
裡邊傳出一聲清冽又冷淡的的“請進”。
她推門進去道:“馬上過年了,我把家中的被麵都換下去洗了。”
這房裡的一切都是前不久大婚才布置的,根本不需要換洗,這個理由其實有點站不住腳。
但謝征坐在瘸腿的陳舊木案前,手捏一根毫筆,聞言隻麵色淡淡地點了頭。
他用的筆墨紙硯都是樊長玉娘留下的,隻不過放的年頭有些久了,紙張發黃,墨在水中也暈染不勻,劣等的羊毫筆更是寫不了幾個字就開叉,他能心平氣和地寫這麼久,屬實也是難為他了。
樊長玉見他伏案繼續專注抄書去了,做賊心虛般輕輕舒了一口氣,趕緊拿開枕頭找那本冊子時,卻發現早沒了影兒。
樊長玉頓時有些傻眼,偷偷覷了坐在窗邊的人一眼,見他似乎並未發現自己的反常,才繼續把床單被褥都扒下來找。
但她將最底下鋪床的褥子都拎起來抖了一遍,床底下也看過了,還是沒找到那本冊子,頓時心如死灰。
身後突然傳來清清冷冷的一聲:“要幫忙麼?”
樊長玉整個脊背都僵住了,她木著臉說:“不用,鋪床前撣一撣灰塵罷了。”
她把換下來的床單被褥扔進臟衣簍子裡,麵無表情鋪上洗得半舊的床單和被麵。
這被麵分上下兩層,底下的是純棉布,上麵的是繡著畫的麵布,中間放棉被,得用針線縫起來。
樊長玉因為緊張,縫被麵時手還被針戳了好幾下,她繃著個臉沒吭聲。
一直到她離開屋子,謝征才停了筆,視線掃向被他用來墊桌子腿的那本冊子,眉頭不自覺擰起。
這房間離正屋不過一牆之隔,那大娘的話他自然是都聽見了的。
她是在找這本冊子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