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敬元道:“穀種都還與農人,立了春,不可耽擱來年耕種。”
鄭文常應是。
賀敬元問:“聽聞有一縣並未征糧上來,可知是哪一縣?”
鄭文常答:“清平縣。”
再次聽到這個地名,賀敬元目光一沉,道:“縣令崔守德是個鼠膽之輩,豈敢不征糧上來?此事怕是有些蹊蹺,你帶人去查一查。”
鄭文常剛要抱拳,忽有侍衛匆匆進門道:“大人,不好了,府衙前有一書生擊鼓鳴冤,做詩痛罵官府強征軍糧,屠儘田間莊稼漢,現已鬨得滿城風雨了!”
賀敬元和鄭文常具是一驚。
鄭文常忙抱拳道:“屬下得了大人的令後,一直派人盯著魏宣手底下的去征糧的那些兵卒,並未發現他們殺人搶糧。”
賀敬元隻吩咐那侍衛:“把人帶來我問問話。”
侍衛領命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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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平縣。
樊長玉提議的綁縣令一計,毫無疑問地被王夫人否決了,她無奈道:“縣衙的衙役零零總總算下來,也有百來人,如何綁得了縣令?”
樊長玉怕嚇到王夫人,垂著腦袋沒吱聲,想的卻是,管他多少人,這些人總不能一天十二個時辰都跟著縣令,縣令總有落單的時候。
王夫人還要說什麼,前方街頭卻傳來一片喧嘩聲。
一隊如狼似虎的官兵押著一眾五花大綁的人遊街而過,樊長玉看清那些人身上的服飾,大驚:“那不是溢香樓的夥計麼!”
王夫人心中也是一個咯噔:“縣令這麼快就要下手了?”
樊長玉沒在被押解的人裡瞧見俞淺淺,疾步上前擠到圍觀的人群裡去瞧。
邊上圍觀的百姓亦是議論紛紛:“怎地溢香樓的廚子夥計都被抓了?”
“聽說是溢香樓的飯菜吃死了人,那家人抬著棺材去溢香樓門口鬨事後,官府為了查案這才封了溢香樓,把樓裡的夥計都帶回去審問。”
樊長玉踮起腳尖往官兵押送的隊伍裡看,總算是瞧見了被綁住雙手走在中間的俞淺淺,俞淺淺也看到了她,不動聲色衝她搖了搖頭,示意她莫要過去,張嘴無聲地吐出兩個字。
樊長玉從她嘴形辨出她說的那兩個字是“寶兒”。
樊長玉細看那支押送隊伍,沒瞧見小孩子,心知俞寶兒定是被俞淺淺藏在了哪裡,俞淺淺同自己做那個嘴型,便是想讓她照料俞寶兒一二。
王夫人已追了上來,怕她行事衝動,一直緊攥著她一隻手,壓低了嗓音在她耳邊道:“不管你跟那掌櫃交情如何,這時候都彆上前去,叫官兵注意到了你,指不定會引火燒身。”
樊長玉也明白這一點,強行忍耐著沒動。
等那隊官兵走後,王夫人才看著樊長玉說了句:“你若要縣衙和縣令府上的地圖,我可以給你弄到。”
樊長玉知道在王家的處境上,王夫人肯給這句話已是不易,道了謝,說需要時會去取,便疾步往溢香樓走去。
俞淺淺是在溢香樓被抓的,俞寶兒指不定被她藏在了溢香樓某處。
到了正街,樊長玉遠遠便瞧見溢香樓那恢弘的大門上已貼了封條,她繞去了後巷,眼見給溢香樓小廝們住的那些院子也被封了,她看了一眼溢香樓後院的院牆,正打算翻進去,身側卻橫伸出一隻手,將她擄到了兩院外牆之間的一條窄小暗巷裡。
樊長玉反手就拽住了對方衣襟,手臂發力正要把人給貫地上去,聞到對方身上清苦的藥味和陳皮糖的味道後,手上的力道才驟然一鬆。
她喚了聲:“言正?”
謝征垂眸示意她不要出聲,鳳眸冷冷掃向暗巷外,樊長玉不由也跟著警惕了起來。
一隊官兵的腳步聲由遠及近,守在了溢香樓後門外:“縣令有令,溢香樓命案一日未結,溢香樓便一日不可解封,未免罪證叫人銷毀,嚴守此樓!”
樊長玉小聲說:“俞寶兒沒被官兵抓走,我擔心俞淺淺是將他藏在了樓裡某處。”
兩人挨得極近,彼此的呼吸聲也清晰可聞,未免叫守在外邊的官兵聽到什麼,她聲音壓得極低。
謝征隻覺耳中似有蟲子爬似的,他皺了皺眉,直身離她遠了些道:“我先你到一刻鐘,已經進樓去把人帶走了。”
樊長玉鬆了一口氣,這才想問他:“你不是在肉鋪裡麼,怎會來縣城?”
謝征目光微寒,隻道:“賣完豬肉,見你久久未歸,過來看看。”
樊長玉說:“我沒事,隻是俞掌櫃遇上了麻煩。”
她將自己和俞淺淺的推測說與他聽後,又道:“我打算綁了縣令救俞掌櫃,你帶著俞寶兒和寧娘找個地方躲起來,要是我被抓了,勞煩你照顧一下寧娘。”
謝征擰眉看她:“誰給你出的蠢主意?”
樊長玉被他懟得莫名其妙,想了想,覺得他應該是惱怒自己涉陷,在他快走時還把兩個孩子塞給他帶著,道:“我自己想的,我也就說一下被抓的可能而已,我肯定是趁縣令身邊人不多的時候下手啊,怎麼可能被抓呢……”
謝征嗤了聲:“鄉下已經有不少莊稼漢反了,正要推平縣衙再去投靠反王,你覺著縣令是主謀會把自己置於這等險地?”
樊長玉聽明白了他話裡的意思,挾持縣令也救不了俞淺淺。
她想了想,沒想出個主意來,抬起一雙澄澈又老實巴交的眼看著謝征:“那怎麼辦?主謀是誰,咱們去綁了他有用嗎?”
謝征聽她還沒放棄綁人的打算,都快氣笑了。
他道:“綁誰都沒用,這是有人挑撥離間,意圖逼反清平縣民後,再引薊州府兵前來鎮壓暴民,如此一來,朝廷征糧逼反百姓的傳言便坐實了。”
清平縣沒把征上來的糧送去薊州府,以魏宣的脾性,必定當場殺來清平縣,屆時和反民一對上,魏宣讓底下人屠了整個清平縣都有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