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第 101 章(1 / 2)

樊長玉用了三天,才徹底參透了賀敬元指點她的那幾招。

奈何沒個人同她對練,她也不知道自己精進了多少。

樊長玉數著日子,後日便又可歸家了,屆時得同謝征好好過上幾招。

她上次回軍營時,謝征說是來崇州,還有公事在身,聽他話裡的意思,應當會在崇州待上一段時間。

於是樊長玉每日除了跟著大軍操練,也努力擠時間練自己的雕工。

雕壞了不知多少木頭後,她總算能像模像樣地刻出個小人偶的雛形了。

怎料這日集訓結束,郭百戶卻道:“從今日起,軍營封鎖,任何人不得再離開軍營,每日的訓練時長也翻倍。”

底下的小卒們竊竊私語,樊長玉和另一名隊正亦是麵麵相覷。

“吵嚷什麼?”

郭百戶一聲沉喝,凶煞的目光巡視一周後,那些刻意壓低的議論聲瞬間平息了下去。

他粗聲粗氣道:“兩名隊正留下,其餘人回營房待命!”

底下的小卒們三三兩兩往回走,細小的議論聲再次蔓延開來。

樊長玉和另一名隊正留在原地,等郭百戶吩咐。

郭百戶看了他們二人一眼道:“你們建功立業的機會來了,主力軍人數不夠,咱們會被調去先鋒營後邊的右翼營,輔助主力軍進攻。多少人從軍十載也隻能跟在大軍尾巴上,得個清掃戰場的活兒,這次算咱們撿便宜了,自古富貴都是險中求,老子這輩子就沒熊過,你們可彆給老子帶出一窩熊兵,讓老子丟人!”

樊長玉和另一名隊正再三保證會加大訓練力度後,才被郭百戶放了回去。

崇州的戰局僵持已久,樊長玉沒料到兩軍這麼快就會有一場大型交鋒,她心事重重往回走時,卻又被郭百戶叫住,對方半張臉都掩在濃茂的胡子裡,粗噶著嗓音道:“老子知道你上邊肯定是有人的,你功夫也不錯,但戰場上你要是遇險,老子的隊伍裡不會有人填命去救你,你要是現在去找上邊的人把你調往彆處,還來得及。”

樊長玉隻看了郭百戶一眼,一句話沒說就走了。

回到營房時,小卒們交好的聚在一堆,似還在議論郭百戶那番話裡的意思。

見了樊長玉,便有人問道:“樊隊正,咱們是不是要打仗了啊?”

樊長玉為了顯得有威嚴些,在人前話一向很少,臉上也少有表情。

彆說,這個法子還挺管用,她都沒怎麼發過脾氣,但底下的小卒們似乎都挺怕她。

當然,不排除有她帶隊第一天,就用兩把鐵錘震碎了郭百戶那把大刀的緣故在裡邊。

她繃著臉“嗯”了一聲後,小卒們便靜默了好一陣,臉上有對未知的惶然,也有怕自己這一去就再也見不到父母妻兒的傷感。

樊長玉知道哪怕是當兵的,其實心中也是怕打仗的,畢竟在穿上這身兵服以前,他們也不過是討生計的腳夫走卒,亦或是勤勤懇懇的莊稼漢。

她沒說什麼鼓舞人心的話,隻道:“接下來的日子,大家都把刀法槍術練勤些,不求前途富貴,那也得有保命的本事,才能從戰場上活著下來,等仗打完後回家見妻兒老母。”

頓了頓,又說:“我拿著把殺豬刀都能從一線峽活著下來,就是因為那些反賊殺的人,還沒我以前殺的豬多。”

她努力想了一下,終於想起了那個詞,煞有其事地道:“熟能生巧在哪兒都是適用的,你們上戰場怕,反賊軍中的小卒也怕。大家都怕,那就是比誰在害怕時候,揮刀出槍更快。”

兵卒們哄笑出聲,原本緊張的氣氛倒是一下子消散了不少。

接下來的訓練關乎到能不能保住自己小命,又有樊長玉那番“熟能生巧”的言論在前,她手底下的幾十號人都練得格外賣力。

謝五更是不吝嗇地教了他們不少一擊致命的搏殺技巧。

在出征的前一晚,隊伍裡一個小卒找到樊長玉,把他從軍以來得的軍餉全交給了樊長玉保管。

他說:“隊正,俺娘就俺一個兒子,俺是薊州黃坪縣人,俺要是死了,您幫俺把銀子帶給俺娘。”

他說完這話就跑了,樊長玉盯著手心裡的那幾塊碎銀看了很久,最後收了起來。

從前她也是怕戰場的,但想著爹娘的大仇,想著被困在崇州城內的俞淺淺,還有謝征,她便不怕了。

軍功是她眼下能想到的,她能自己去完成這一切的最好途經。

不過現在,她心中又多了一個信念——她希望能帶著自己手底下的每一個兵,活著走下戰場。

距離發兵還有幾個時辰,樊長玉乾躺了一陣睡不著,便從枕頭下方摸出自己雕了一半的木偶繼續雕著。

木偶已經雕出了頭發,她轉動刀刃,慢慢刻出眼睛。

因為雕的是個圓頭圓腦的木偶娃娃,眼睛便也雕得大了些。

腦海中回想著謝征的模樣,收刀時又將眼尾往上刻了幾分,呆頭呆腦的娃娃,一下子就多了股鼻孔看人的睥睨勁兒。

樊長玉不自覺笑了起來,她戳了戳木偶圓嘟嘟的臉,小聲嘀咕:“還挺像。”

也不知道他如今在何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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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上中天,林間鴉雀驚起。

趙詢被人壓著跪了下去,一地的死屍,全是他的護衛。

他一張臉煞白,額前冷汗密布,瞳孔裡映出火光裡那人還往下瀝著血的劍尖兒,哆嗦著喚了一聲:“侯……侯爺……”

謝征抖落劍身上粘稠的鮮血,微微側過眸子看了過來:“狡兔尚隻有三窟,趙公子這窟多得,當真是讓本侯好找。”

清風拂過林梢,落在幢幢火光裡的這道嗓音,清冷又帶著幾分漫不經心。

數日前,樊長玉回營後,謝征便去見了陶太傅一趟,本是要同陶太傅商議皇孫和李家的事,陶太傅卻提出有急事要進京一趟,讓他在他回來前,先徹查皇長孫和長信王的關聯。

謝征應下了,本還想去尋賀敬元,替樊長玉要一個關於她身世的答案。

但不巧賀敬元親自在同李懷安清點朝廷運來的糧草軍械,他眼下明麵是在康城,貿然出現在崇州,隻會給李黨一個他擅離職守的把柄,謝征這才直接去查皇長孫一事了。

跟皇長孫有直接關聯的是趙詢,他自是從趙詢著手查起。

因趙家是做生意的,消息甚是靈通,崇州被圍之前,趙詢就已出城。

趙家的生意涉獵極廣,據點也極多,謝征廢了些力氣,才堵到了人。

趙詢見到謝征親自前來時,便已知大事不妙,勉強回道:“侯爺說笑了,隻要侯爺有用得上趙某的地方,趙某必當是肝腦塗地……”

謝征似笑非笑看著他:“年前趙公子在清平縣找到本侯時,也是這般說的。”

趙詢臉色僵了僵。

謝征手中帶血的長劍落在他肩頭,趙詢艱難咽了咽口水,艱澀道:“侯爺息怒,趙某這條賤命也是握在旁人手中的,許多事,趙某都是身不由己。”

謝征手上微用了幾分力道,劍身下壓,趙詢便嚇得一句話不敢再多說了,冷汗滾珠子似的,一顆連著一顆從額角墜下,身形僵如鐵板。

帶血的長劍從他肩頭的衣物抹過,在衣袍上留下一道刺目的血痕。

明明還隔著一層衣袍,但趙詢仿佛已感受到了劍身的寒意,以及鮮血糊在衣物上的那股黏膩,血腥味刺激著他的感官,讓他一張臉,白得幾乎瞧不見一絲血色,渾身抖若篩糠。

謝征收了劍,交與身後的親衛,散漫道:“彆介意,借趙公子這身衣裳擦擦血。”

趙詢整個人都癱軟下去,有些潰然地道:“還請侯爺給小人一條生路。”

謝征嘴角噙了一絲薄笑道:“本侯落難時,趙公子替本侯買過二十萬石糧,說起來也是故交,本侯且問趙公子幾個問題,趙公子隻要如實回答,本侯不會為難趙公子。”

他不說當初的買糧還好,一說趙詢臉色更是慘白。

他當初買糧,是看出魏嚴想至他於死地,而李太傅坐山觀虎鬥,隻想把事鬨得更大以便彈劾魏嚴,這才未雨綢繆替錦州囤下糧草。

但趙詢故意留給了賀敬元尾巴,讓賀敬元知道是謝征買的糧。

原本也是想讓謝、賀二人相鬥,畢竟他們一個與魏嚴反目,一個又還忠於魏嚴。誰料到賀敬元壓根沒有動作,這才有了後背魏宣強行征糧,隨元青假扮征糧官兵殺人,煽風點火的事。

他重重給謝征磕了個頭,腦門抵著地麵,嗓音發顫地道:“侯爺息怒,小人當初也勸過殿下,奈何小人人微言輕,左右不了殿下的決定。當初的事,絕非小人本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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