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殿卿也意外地看了一眼父親。
他知道父親做出了讓步,但是父親竟然做到這一步,讓他也意外。
父親喜烹飪之道,但也就自得其樂,家中平日飯菜,父親也不過是偶爾指點,並不會自己親自動手。
今天實在是太陽從西邊出來了。
陸崇禮感覺到陸殿卿的詫異,卻隻是淡淡地瞥了他一眼,並不太友好的樣子。
陸殿卿也就一臉淡然了,便對林望舒解釋:“父親年輕時候留學英國,都是自己做飯,他手藝很好,對烹飪之道也很有些研究。”
陸崇禮道:“昨晚孩子過來,看起來他們都很愛吃鱸魚,今天便也讓人送來幾尾,這次用了火腿片竹筍和香菇來蒸,應該更為鮮美。”
林望舒笑了:“伯父果然是行家,這個時節的鱸魚確實需要這幾樣來配,才能提味。”
陸崇禮又道:“我記得殿卿好像說過,你比較喜歡吃膳魚?今天要了一尾鱔魚,有兩斤,做了鱔絲,我也沒加太多料,清炒的,回頭你嘗嘗味道怎麼樣。”
林望舒聽著,意外,看了一眼陸殿卿。
她並沒有和陸殿卿提過自己愛吃鱔魚,其實這些年她都沒怎麼吃過鱔魚。
陸殿卿揚眉,沒說什麼。
林望舒也就道:“是,早些年吃過鱔絲,我哥做的,確實不錯。沒想到伯父竟有這種手藝,兩個孩子以後在這裡倒是有口福了。”
陸崇禮:“孩子到底還小,他們的飯菜一般都是由廚師做,是按照兒童營養餐譜來的,等大一些,才敢讓他們吃這些。”
林望舒聽著,心裡越發穩妥,便順勢謙虛了一句:“兩個孩子都小,性子也有些頑劣,倒是有勞伯父伯母處處費心了。”
陸崇禮道:“孩子都很好,至於頑劣?頑劣嗎,這兩個孩子都是很好的孩子。”
林望舒聽著,便想為孩子謙虛幾句,誰知道陸殿卿已經暗捏了一下她的手指。
林望舒略猶豫了下,便沒再說。
陸崇禮卻已經開始道:“往日陸家子孫以及一些朋友家的孫子孫女,像他們這麼大的,我也見過一些,依我看,倒是沒幾個能比上行鵷守倞,在這個年齡的孩子來說,他們算是非常乖巧懂事的了。”
林望舒一時不知道說什麼好,守倞倒是勉強稱得上“乖巧懂事”,至於行鵷,和這四個字不搭界,她沒想到陸崇禮可以睜著眼睛說瞎話這麼誇。
一旁陸殿卿見此,隻抿著唇不說話。
他知道對於林望舒來說,突然看到自己那平常端肅莊重的父親這麼真情實感地誇自己孫子孫女,可能略有些不適應,不過他已經習慣了。
剛才如果不是他阻止了林望舒,如果林望舒謙虛兩句,父親很可能會直接糾正她。
林望舒深吸口氣,隻能含糊著附和道:“確實還算是乖巧的,之前去體檢,大夫也說兩個孩子都比同齡美國孩子各方麵要發育得好,已經看不出來是早產兒了。”
然而沒想到的是,她這麼一說,陸崇禮竟然越發誇起孩子,又說起兩個孩子的繪畫,認為陸守倞很有藝術天分,對色彩很有感知力。
林望舒想起以前他們兩個帶著孩子去藝術館的事,也隻好點頭稱是:“小孩子一般都喜歡畫畫,不過也就是隨便塗抹罷了。”
陸崇禮聽著,道:“這是昨天孩子們畫的畫。”
林望舒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這才發現,就在一幅名家書法旁,竟然掛著兩幅已經裱好的畫框,那裡麵赫然正是——
她一眼認出,這必然是她家行鵷和守倞的傑作,一個胡亂塗抹各種顏色往上禍害,另一個循規蹈矩劃了一堆奇怪的線條。
這種畫,美國的家裡扔得到處都是,如果不是保姆勤於收拾,非要積攢下來,會積攢一大垃圾筐。
而現在,這兩幅畫竟然堂而皇之地被裱起來,被掛在了這充滿書香氣息的客廳中,和那名家字畫就那麼緊挨著。
她有些驚訝,看了眼陸殿卿。
陸殿卿倒是很淡定,示意她沒什麼。
他已經習慣了。
陸崇禮慢條斯理地道:“從這兩幅畫,我們可以看出,孩子確實擁有很強的藝術感悟力,也擁有豐富的想象力,行鵷試圖用大塊的顏色來表達自己的內心,而守倞的線條卻表現出很強的邏輯思維能力。”
林望舒認真地看著那兩幅畫,她抿了抿唇,想說什麼,卻又覺得說不出來。
她知道,這個時候,她應該應景地附和幾句以示尊重。
但是就這麼昧著良心誇自己親閨女親兒子,她做不來。
這時候陸崇禮卻已經道:“我已經請了一位專門研究西方抽象派畫作的朋友,請他鑒賞鑒賞,同時規劃一下孩子的引導和培養方向。”
林望舒驚訝地看向陸崇禮,他神情溫和,不過卻很認真的樣子,看樣子並不是在說笑。
他是真心這麼認為的,並且沒有覺得有什麼不妥。
她有些茫然,越發不知道說什麼了,隻能客氣地說:“兩個孩子的事情,伯父確實費心了。”
陸崇禮頷首:“聽殿卿的意思,你要出國繼續讀書,那孩子就先放在這裡,照顧孩子方麵,你倒是大可放心,我們已經谘詢了一些兒童醫院的育兒專家,有問題可以隨時問,也已經讓保姆去專家那裡聽講座接受培訓了。”
此時林望舒還能說什麼,隻能點頭稱是。
她現在更深刻地意識到,雖然兩個孩子是自己兒女,但也是這位的親孫子親孫女。
一般老人對於自己的親孫子孫女總是怎麼看怎麼覺得好,哪怕放個屁都覺得我孫子孫女怎麼這麼響亮好一個氣壯山河。
而眼前的陸崇禮顯然是個中翹楚,無人能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