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廣文看向徐章的目光已經變了,拱手施禮道:“大人胸懷寬廣,是磊落君子,倒是我們枉作小人了,也罷!那就聽大人的!”
眾人往邊上走了一段,距離官軍和流民都隔了一段距離,卻又處於兩邊人馬的視線之中,隨時都能救援。
“先生有什麼話,可以直說了吧!”徐章看著曾廣文,眼中滿是好奇,隱隱還有幾分期待。
曾廣文衝著徐章拱手一禮,說道:“若是大人真心相救這些災民,老朽鬥膽,敢請大人不要將糧食分發下去。”
徐章立時反應過來:“曾先生的意思是咱們不發糧食,而是改成將這些米糧悉數熬煮成粥飯,每日按時按量發放給這些災民,免得使百姓之間因為糧食誘發矛盾?”
曾廣文笑道:“大人果真厲害,老朽不過才說了一句,大人便想通了個中關節。”
若是將糧食發放下去,到每個災民手中,自然會有那種精打細算,留著一頓一頓慢慢吃的。
但也不會缺少那種餓極了貪吃的,原本足夠支撐六七日的口糧,為了貪圖一時飽腹,一頓或者幾頓就給煮了。
到時候自己的糧食吃完了,眼看著彆人手裡頭還有,利益驅使之下,就算有著軍士們在一旁看管,怕是也會耐不住饑餓的驅使,鬨出亂子來。
徐章眼睛頓時就亮了,他和賀老太醫此行是為了防治疫病在災民之間擴散而來,若是能夠借助發放糧食之名,將所有的災民都集中安置起來,著重加強災民安置區內外的環境整治,督促災民們將生活方式改變的更加衛生潔淨,豈不是兩全其美。
這個思路一打開,徐章腦海之中便有千百條思緒一股腦全湧了出來,如何如何安置災民,如何劃分區域,以及需要製定讓災民們遵守的種種生活條例······
徐章立時便定了下來,讓曾廣文帶著那個叫做牛大力的魁梧漢子和一眾災民之中德高望重之輩,將災民統一安置起來。
在災民們的帶領下,徐章等人到了他們臨時的聚集地,一處山腳天然的崖壁之下。
崖壁內凹中空,形成了一個天然的巨大洞穴,洞穴周圍還有不少簡陋的草棚,羅列的頗為整齊,看似淩亂之中,竟循著某種順序。
一問才得知,這是牛大力等人依著曾廣文的指點,帶著流民們建造而成,平日裡他們就靠著打些獵物,在山間挖些野菜什麼的充饑。
至於這麼多人聚集在此,是因為水患那幾日,大家都被衝散了,家園被毀,不知有多少人葬身在洪水之中。
因著水勢太大,官府便是想要救災也束手無策,隻能眼看著無數百姓葬身於滔天洪水之中。
這些百姓都是慌亂間從家鄉逃竄出來的,前些時日,日日大雨如瓢潑,水勢越來越大,眾人隻能繼續往外逃,慌亂之下,不知不覺便進入了宿州的地界。
可宿州也受了災,雖不嚴重,但也有些自顧不暇,哪裡有空來搭理這些一路逃難而來的災民,便發給他們幾日的口糧,讓他們自己往回趕路,說當地官府自會組織救災,就這麼打發他們走了。
那些時日,天色陰沉,時不時便會落下一場大雨,洪水滔天,駭的眾人膽戰心驚不已,哪裡還敢回去。
便聚在一塊,就近在宿州四近的山裡找了個所在暫時安置了下來,打算等洪水退了之後再做打算。
不想如今洪水退了,但眾人口糧卻早已消耗殆儘。
好在災民裡頭能人不少,打獵的,捕魚的,還有些經驗極為豐富的長者,帶著大家在山林裡頭采摘能食的野果野草,草根樹皮,將就著挺了下來。
可這些災民也一個個都成了如今的模樣。
他們出去打劫,也是為了湊些糧食出來,用來做路資支撐自己回到家鄉去,否則就這麼出發的話,隻怕不知什麼時候就給餓死在半道上了。
看著蓬頭垢麵,衣衫襤褸的災民們,徐章接連歎了好幾口氣,心裡頭百味雜陳。
當即便讓民夫們埋鍋造飯,煮起了粥和熱水。
又讓人牛大力帶著身子骨還算強健的一些災民去四近的山林裡頭伐了好些大竹回來。
挨個做成竹筒,用來裝燒開的熱水,用以平時的飲用。
又讓人去宿州城裡頭才買了不少大鍋陶翁,再度采買了一批糧食,還有驢馬板車,讓那些老弱病殘乘坐。
將一眾登記在冊的災民按各自的籍貫劃分成五隊,多的百多人,少的幾十人,從中挑選出德高望重之士,協助徐章手下的軍士對災民進行統一管理。
和賀老太醫商量之後,確認了諸多條列,再由這些德高望重之士傳達到每一個災民的耳中,將他們統一規劃了起來。
每日定時定量,早晚兩頓米粥,一稀一稠,規定若是喝水隻能喝燒開後的涼水,飯前便後必須洗後,大小便也必須要到指定的地方,不得隨意解決。
大家相互監督,可以舉報,若是發現有違背其中任何一條的,直接扣除當日的口糧,揭發檢舉者多獎勵半碗米粥。
不過短短兩日功夫,五百七十二個災民就被安排的井井有條,生活習慣和環境也得到極大改善,災民們的營地裡頭,竟然比尋常百姓的家裡頭還要乾淨。
徐章還讓賀老太醫帶著幾個太醫院的太醫還有一些從民間征調而來的郎中,給災民們一一號脈檢查身體,將情況記錄在冊,有病就治病,紮針用藥。
同時也是為了防止疫病萌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