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家,壽安堂。
“來來來,趕緊嘗嘗,這可是明兒親手做的綠豆糕!”盛老太太臉上洋溢著燦爛的笑容,招呼著徐章。
徐章拿起身側高幾上的糕點,先是輕咬了一下口,淺嘗輒止,隨即眼睛一亮,一口就將剩下的大半塊都給塞到嘴裡。
“明兒的手藝見長呀!”
邊吃徐章還不忘一邊誇上兩句。
一旁的明蘭展演輕笑道:“是表舅母教得好!”
徐章一愣,有些詫異的看著明蘭:“這綠豆糕是阿娘教你做的?”
明蘭點頭道:“上次受明月妹妹之邀,去梨園賞花的時候,便問了表舅母,謹言哥哥以前小時候最喜歡吃什麼點心,表舅母便教了我做綠豆糕,說是謹言哥哥以前最愛吃的便是這綠豆糕了!”
徐章臉上也露出笑容來,眸中閃爍著回憶的光芒:“是呀,以前小時候家中雖不缺衣食,但不論是祖父祖母還是父親母親,過得都甚是節儉,好不容易省下一些銀錢,也都花在了我和大哥四哥讀書之上,去學塾交了束脩。”
“綠豆便宜,而且每年家裡都會中上不少,是以那時候母親和祖母嬸嬸們便時常做些綠豆糕,給我們幾個小的吃。”
“其實我們幾個兄妹之中,最喜歡吃綠豆糕是二姐和三姐。”
“隻是那時候家裡過的節儉,而且家中兄弟姊妹多,哥哥姐姐們便總是把綠豆糕讓給我們吃,他們自己倒是吃的極少。”
徐章可不是隨口亂說,而是按照原身留下的記憶說的,自徐章穿越至今,融合原身的記憶也有十年多了,甚至有些時候,就連徐章也分不清哪些是原身所留下的記憶,那些是自己親身所經曆的。
明蘭有些羨慕:“謹言哥哥家中兄友弟恭,姊妹和睦,倒是叫人羨慕的緊。”
聽到這話,盛老太太喝茶的動作一頓,下意識便瞥了明蘭一眼。
徐章也眸光微閃,雙目微凝,看著自己正對麵的明蘭,目光微微閃爍著。
徐章立馬話題一轉:“對了,近些時日城中局勢或許會有變化,祖母和六妹妹近期最好都待在家中,莫要出門了。”
“便是出門,也要帶足了護衛!”
擔心祖孫二人不夠重視,徐章特意叮囑道。
說完這話,便沉吟片刻,隨即便道:“這樣吧,如今我大半數的時間都待在軍營裡頭,那隊親衛也不怎麼用得上,明兒若是不嫌麻煩的話,我便將那隊親衛送一半來府上,剩下一半,留在梨園,保護母親和明月樓哥兒他們的安危。”
“怎麼?”盛老太太眉頭微鎖:“難不成今日朝堂之上會有大變?”
盛老太太怎麼也是見慣了世麵的人,聽了徐章的話,便不由得往這些方麵多聯想了一番。
徐章既不點頭,卻也不搖頭,隻語氣有些沉重的說道:“具體的我也說不上來,可近日以來,我這心裡頭老是覺得哪裡不太對勁,七上八下的,也不知到底是因為什麼。”
“總之,安全起見,姑祖母和明兒近些時日最好都不要出門,就且先待在家裡,等這陣子風頭過去再說其他。”
盛老太太看了一眼明蘭,又扭頭過來看著徐章,麵色頗為凝重,沉聲說道:“我和明兒深處內宅,況且盛家又不是什麼顯赫的時間勳貴,朝堂之上便是有什麼風波,也牽連不到我們!”
“倒是你自己!”
盛老太太隱隱有些擔憂的說:“都說木秀於林,風必摧之,現如今你在官家麵前正當紅得令,小小年紀,就官至四品,還領了神武軍都指揮使的缺,手握大權。”
“明裡不敢有人說什麼,可在暗地裡,那些個眼熱的,見不得旁人比他們過得好的,未必不會生出彆樣的心思。”
徐章點頭道:“姑祖母說的極是,孫兒也知道風頭太盛了不好。”
盛老太太有些埋怨的橫了俆章一眼:“既然知道不好,那你還在朝堂之上進言官家,替榮家的榮飛燕鳴不平。”
徐章歎了口氣,說道:“姑祖母,孫兒與富昌侯榮喜榮大哥交好,先前若非有他照料,孫兒未必能有今日這般際遇。”
“如今榮家姑娘糟了難,滿汴京城無一人願意替她說話,旁人孫兒管不著,可孫兒自己,若是連話也不說幾句,從今以後,怕是連覺都睡不安穩!”
盛老太太也歎了口氣,“我知道你的性子,可有些事情,不是咱們能夠摻和的。”
盛老太太意味深長的看著徐章:“榮飛燕的事情,但凡是有些腦子的,都能夠猜的出來,這背後到底是什麼人在操縱!”
“可遍數朝野上下,卻無一人敢為其鳴不平!”
“你道那些大相公們都瞧不出來這背後的關節嗎?”
徐章搖了搖頭,有些無奈的道:“有些事情,明知不可為而為之!正如那飛蛾,明知火燭之中,等待他們的是死亡,卻依舊前赴後繼的向火光撲去!”
“此事若是不做,吾心難安!”
徐章道:“若是因此找來禍患,孫兒也隻能認了!”
盛老太太看了看徐章,又看了看明蘭,想要罵徐章幾句,可話到了嘴邊,卻又說不出來了。
若是換了自己,怕是表現得比徐章還要激烈的多吧!
盛老太太如是想到。
“也罷!兒孫自有兒孫福!”盛老太太又是幽幽一歎,說道:“如今你已經長大成人,日後的路,也該你自己去走!”
“我這個半截身子都已經入土的老婆子,就不跟著摻和了!”
明蘭嘴角輕揚,微微一笑,說道:“祖母可不老,祖母年輕著呢!”
徐章跟著說道:“朝局波橘雲詭,變化莫測,誰也不知道下一刻會變成什麼樣子,孫兒初入官場,經驗閱曆尚淺,正需要一個似姑祖母這般見慣了世麵的長輩從旁提點呢!”
明蘭也跟著說道:“若有祖母從旁提點,謹言哥哥定能少走許多彎路!”
“這還沒嫁過去,就開始替這小子說話了!”盛老太太沒好氣的瞥了明蘭一眼,臉上的笑容卻從來沒斷過。
明蘭明知盛老太太是在開玩笑,卻依舊忍不住俏臉一紅,下意識的瞥了一眼對麵的徐章,可不過片刻,卻又迅速的低下頭,不敢去看徐章,更彆說迎著徐章的目光了。
“我已經老了!”盛老太太有些唏噓的說:“不如你們年輕人了!”
“你素來膽大心細,思慮周全,辦事兒周到,我想來都是最放心的!”
“隻是······”盛老太太卻忽然話音一變,有些猶豫。
徐章側身衝著老太太拱手道:“請姑祖母明示!”
盛老太太道:“隻是有些事情,還是不要摻和的太深了,免得平白無故受了牽連。”
徐章臉上神情一僵,知道盛老太太指的是什麼,便道:“姑祖母放心,如今孫兒已經從此事之中抽身而出,安心在城外替官家看著神武軍,朝堂之上的事情,都已經不在理會。”
······
當天下午,徐章回家之後,便讓王破敵撥了二十親衛,親自送到盛家,交給了明蘭處置。
至於徐章自己,自盛家回來之後,心裡頭的不安不僅沒有絲毫減退,反而愈發強烈。
當天夜裡,徐章便秘密將母親和弟妹們送出了城,以運送匠人的名義,將他們悄無聲息的送到了城外自家的莊子上。
正好園子裡頭梨花的花期已過,明月和洪氏在家裡憋了許久,把她們送到莊子上,正好叫他們散散心。
至於被人發覺,徐章毫不擔心。
遍數整個東京城,那些個官眷貴婦們,有哪一個不是打心底裡瞧不起洪氏,認為洪氏一個鄉下泥腿子出身,不過是僥天之幸,這才得了個文曲星一般的兒子,才有了今日這般榮華富貴。
甚至於還被官家賜了誥命。
那些個三天兩頭頭便往府上送拜帖的,沒有哪個是真心實意想和洪氏結交的,大多都是打的先攀上洪氏,然後再拉攏徐章的主意,走迂回的老娘路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