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男人正在奮筆疾書,管事兒並未開口打擾,而是靜候一旁,待到中年男人提筆收鋒,將手中豪筆擱在筆架之上,才衝著男人躬身拱手施禮問安。
“何事?”中年男人頭也沒抬,一邊欣賞著自己的得意佳作,一邊不住在心中品評起來,自我感覺極好。
“大爺,是孟州的事!”管事兒低聲達到。
中年男人臉上神情一僵,抬眼看著管事兒:“孟州的事兒,不是已經了了嗎?”
管事臉色有些不大好看:“確實是了了,首尾也早已經清了,可這事兒沒有咱們想的那麼簡單,小的已經查清楚了,那漕幫的背後,是永平侯給他們做靠山。”
“永平侯?”中年男子臉上神情再度出現變化:“怎麼會是他?”語氣之中也帶著濃濃的錯愕。
管事兒道:“回大爺,這次漕幫所運的貨物,皆是出自青山商會,而青山商會乃是永平侯之父徐青山一手所創。”
管事兒話說的雖然不多,可意思傳達的極其到位。
“如今永平侯出任大理寺卿,管的正是刑獄訴訟,相比刑部和孟州知州和孟州衙門上下,以及咱們京東路的那位提刑按察使,定然是要賣永平侯幾分薄麵的。”
管事兒的話說的不疾不徐,卻猶如一把鈍刀,慢慢的插進中年男人的身體裡。
“是了,若是旁人,還有幾分轉圜的餘地,可這是徐章父親的產業,那不就是永平侯府的東西,這個孽障,不就相當於是虎口奪食,從永平侯府嘴巴裡搶飯吃?”
中年男子頓時氣急,也顧不得欣賞自己的得意佳作了,當即便被氣的從凳子上彈了起來,像頭憤怒的獅子一樣,對著外頭喝道:“來人!”
“去把那個孽障給給老子帶過來!”
“現在,立刻,馬上就去!”
小廝剛剛進門,舊件中年男子暴跳如雷的指著門外,拉長了脖子厲聲高喝,瞧那模樣,顯然是動了真怒。
小廝不敢怠慢,拔腿就跑。
滿府上下,能夠被自家大爺稱為孽障的,也就隻有三公子了。
“大爺喜怒!”
“大爺喜怒呀!”
“可千萬彆氣壞了身子。”
“不值當!”
管事擔憂的勸道。
中年男子依舊氣急:“那個孽障,惹誰不好,偏偏要去做這個出頭鳥,惹那個什麼永平侯。”
“那是能隨便招惹的人嗎?”
中年男子是恨鐵不成鋼呀。
想想當初,滿東京城裡,數十萬禁軍,為何獨獨隻有徐章一人,一見情況不對,就敢帶兵攻城,勤王救駕,立下潑天大功,還因此得了世襲罔替的侯爵之位。
世人光看到了徐章的光鮮,看到了爵位的誘人,卻沒有看到隱藏在這光鮮之後的無數危險。
這得需要多大的魄力,才敢做出這般驚天動地的大事兒。
東京城外,禁軍之中,除了徐章之外,還有多少武勳世家的人在裡頭領兵,可又有誰有徐章這般魄力?
若是當初徐章推斷出錯,興致就直接變了,勤王救駕也就成了興兵造反,那可是足以殺頭抄家滅族的大罪。
這世上從來不缺少那等驚才豔豔的天才,或是過目不忘,猶如文曲星下凡,或是天生就會帶兵打仗,觸感敏銳,用兵如神。
可天才雖多,但似徐章這般,有如此魄力的,卻是鳳毛麟角。
中年男人自問,若是把自己放到徐章的位置上,放到當初的那個時間點上,他也未必能有徐章這般魄力,作出這樣的決定。
想到這些,中年男人臉上的憤怒也就更甚了,臉頰甚至都被憋得通紅。
尤其是那雙眼睛,裡頭燃燒的火焰就跟要噴出來一樣。
“不過區區一個永平侯罷了,身具高位又如何,得太後大娘娘信重又如何?難不成在太後大娘娘麵前,還能比咱們曹家更有分量不成?”
管事兒極為自信的道,不是對他自己有信心,而是對曹家有信心。
曹家之曹,正是曹太後之曹,當今曹家家主,靖安侯曹金烈,便是當今曹太後的嫡親長兄,也是中年男子的親生父親。
如今更是執掌十萬邊軍,坐鎮大同一線,兵權在握,可謂是一方諸侯。
區區一個徐章,屢建功勳如何?平步青雲又如何?在靖安侯曹家麵前,也同樣翻不起什麼浪花來。
更何況如今太後垂簾聽政,執掌玉璽,隻要有曹太後在一日,曹家便不懼天下人。
就算是當朝宰執韓章韓大相公,在曹家麵前,也得掂量掂量自己的分量。
宰相門前三品官,身為曹家家奴,管事兒的臉上滿是自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