偌大的文德殿之內,一片肅然,一時之間,所有的聲音竟全都消失了。
文武群臣們的目光,一下子全都彙聚到了那個跪在大殿正中央的年輕官員身上。
莫說是曹太後了,就是包括齊衡在內彈劾徐章的一應禦史台官員,也很是驚訝。
徐章竟然半點自辯的意思都沒有,就這麼果斷的認罪了!
縱是如此,可禦史台卻不會就這麼輕易放過徐章,“啟稟太後,永平侯身為大理寺卿正,掌刑獄訴訟,理應罪加一等!”
徐章那叫一個無語,勞資都讓步了,還沒完沒了的蹬鼻子上臉,真當勞資是泥捏的不成?
“啟稟太後,陳禦史所言,實在是荒謬,且先不說勇毅候並未犯下大錯,隻是未能及時約束自家族人,就說永平侯,若僅僅隻是因為其大理寺卿的職位就對其罪加一等,那日後焉有人敢向朝廷舉薦人才?”
顧二率先站出來,替徐章爭辯。
隨即和徐章交好的許貞,長柏等人紛紛出列,與禦史台的官員爭辯,倒是盛紘,如今身在禦史台之中,一邊是呼聲震天的同僚,一邊是自家女婿,左右為難。
好在禦史台的官員們沒有變態到逼著盛紘大義滅親,彈劾自家女婿的地步,而是讓盛紘避嫌,遠離此案。
還有許多中立之人並未表態,但神色都有些變化,看向禦史台官員們的目光,隱隱帶著幾分忌憚。
顧二說的不差,若當真是識人不明,那依律懲處便是,若是當真隻因為身上的職位就罪加一等,那刑部,大理寺,還有吏部的官員們,日後若是遇上了和徐章同樣的事情,難不成也要罪加一等不成?
眼見群臣和禦史台的禦史們爭論不休,曹太後索性便又把站在一旁看戲的韓章給拉了進來。
“韓大相公認為此事該如何處置?”
韓章出列,拱手禮道:“啟稟太後,老臣以為,便是要定罪,那也得厘清各種關係厲害,彰顯我朝律法之嚴謹威儀,不論或輕或重,隻要依律而行,自能服眾,旁人也指不出半點錯漏來。”
“韓大相公言之有理!”便是珠簾之後的曹太後,聽到韓章這一番話,也不禁下意識的點頭表示認同。
連當朝宰執都發話了,一眾文武群臣們,附和著頓時便如過江之鯽。
緊接著便是論述此事的因由經過了。
韓章當先說道:“老臣記得,嘉佑十二年時,淮南有天聖賊逆蠱惑百姓,挑起叛亂,衝擊州府,擅殺朝廷命官,永平侯奉先帝之命,與皇城司林指使一道領兵南下平叛。”
韓章說的這些,都是人儘皆知的事情,可眾人仍舊聽得仔細,無人插話,沒辦法,誰叫人家是當朝宰執,政事堂的第一把手呢。
“彼時勇毅候徐青睿,任舒州團練使,叛軍主力猛攻廬州,廬州知州派人四處求援,可左近的州縣和指揮營見叛賊勢大,且自身兵力匱乏,隻敢據城而守,無人敢冒險前去救援。
唯有勇毅候,率領麾下指揮營與數百鄉勇共千餘將士,馬不停蹄的奔赴廬州,意欲剿賊平叛,解廬州之圍,無奈叛賊勢大,且人多勢眾,勇毅候兵敗被俘,身負重傷,後為永平侯所救。
後淮南叛亂平定,永平侯在軍報之中寫,勇毅候雖兵敗被俘,然卻在廬州拖住叛軍主力數日功夫,給了永平侯攻取定遠縣城的時間,又說永平侯悍不畏死,雖被俘,卻寧死不屈,不肯投降叛軍,果敢英勇,不複乃祖英姿,還在奏報之中為勇毅候請功。
彼時叛亂初定,先帝龍顏大悅,便將勇毅候封為江寧防禦使,授遊騎將軍,還賜下不少金銀田畝以作賞賜。”
“如此說來,這個勇毅候,倒是為忠君愛國,舍生忘死的大忠臣了!”曹太後的語氣已經有了些許改變。
“啟稟太後!若隻以一時之勝敗便斷言功過,未免有失偏頗。”樞密院的樞密副使也站出來道:
“從大局來看,勇毅候領千餘人馬,在廬州將數萬叛軍牽製數日,致使永平侯以雷霆之勢,攻破定遠縣,大挫叛軍,鼓舞我軍士氣,功勞確實是有的。”
說完這話,這位樞密副使便不再出聲了,不過能站出來不偏不倚的說上這麼幾句公道話,已經頗為難得了。
“啟稟太後,功是功,過是過!勇毅候確實立下功勳不假,可其身為勇毅候,卻不知約束自家族人,使之與逆王勾結,謀逆乃是誅九族的大罪,難道就憑以前立下的功勳,便能相互抵消了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