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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冷彎月高掛於天穹之上,群星隱退,隻有少許黯淡無光的星辰似是不願被遮掩,仍舊在漆黑的夜空之中,在那輪清冷皎潔的白玉盤的光芒之下,閃爍搖曳著。
蒲河畔,無數軍帳猶如星羅棋布,參差不齊的沿河而設。
營中四下皆燃著火把,有巡邏的兵士結隊在營帳內來回巡視著,大營四周也分布著不知多少明哨暗哨。
過河往東便是敵占區,由不得徐章不上心。
夜色漸深,營中也早就沒了淅淅索索的說話聲,每個營帳之中,基本上都有此起彼伏的鼾聲響起。
或重或緩,或高或低。
中軍大帳之中,燈火早滅,徐章和衣而睡,雙手置於小腹之上,無被也無裘,大帳之中有股淡淡的艾草香氣縈繞其中,蚊蟲莫敢近內。
徐章雙手置於小腹之上,身側床裡躺著一對將近四尺,無鋒無刃的六棱黝黑鐵鐧。
外間是有六個親衛,兩人於營帳門口值守,其餘四人則在賬內酣睡,等到了時辰,便會交替輪班值守。
隴右軍中,從上至下,都知道這場即日便會到來的大戰,將會是多麼的慘烈,在這靜謐的夜色之中,軍中上下,除卻值守的將士之外,人人都早已如水酣眠,力求在大戰來臨之前,保證睡得充足,好以最好的精神狀態來迎接這場即日便會到來的慘烈大戰。
蒲河又名蒲川,乃是一條橫跨數州,最後彙入涇水的大河,一年到頭的水流量並不少,是以在蒲河沿線,自然不會缺少定居的百姓。
人們沿河而居,建房定居,聚成村寨、城鎮,開墾田地,自給自足。
原州位於蒲河中下遊,地勢開闊平坦,沿河兩岸都彙聚了不知多少百姓定居,多少平原被開成田地。
可惜隨著堅壁清野的命令一下來,周遭的百姓儘皆被個州縣衙門組織遷往關中。
便是僅剩的一些舍不得離開故土的百姓,要麼遷到了最近的城池堡寨之內,要麼就是遁入山林之中。
蒲河兩側的田地,如今正處於荒蕪的狀態。
蒲河中上遊,地勢多變,不少位置都頗為險要,遠不如下遊平坦,而且水流急緩不一,也沒有下遊那麼肥沃的土壤。
這般地勢複雜的地方,隻要是稍微有點常識的將領,都很清楚並不適合騎兵行走。
蒲河中遊有一處名為亂石灘的地方,距離隴右大軍以及原州指揮營的駐地不過三十裡,四周被小山環繞,唯有一條河穀從中穿插而過。
亂石灘北端,有一處約莫十多丈左右的淺水區域,水流頗急,可水最深處也不過才將將及人小腹。
夜色中,無數火把蜿蜒宛若長龍,悄無聲息的自東岸渡河,橫穿亂石灘,然後在西岸聚集。
皎潔的月光下,寂靜的夜色中,潺潺的流水聲終究蓋不住那陣勢不小的渡河聲。
夜間看不清麵容,可隻需要看這支騎兵的甲胄兵刃的樣式,便能一眼認出他們的來曆。
西夏騎兵。
瞧著模樣,當是輕騎無疑,可是哪一支那一脈哪一族的輕騎,卻難以辨認。
光是渡河,便花了將近大半個時辰。
醜時左右,蜿蜒的火把悉數渡過淺灘,抵達西岸。
可抵達西岸之後,這支輕騎的統領下的第一個命令,卻不是全力行軍,而是讓所有人都給馬蹄裹上布塊,將尺許左右長短的木條綁在馬口之中。
隨即一聲令下,這支數量不明的西夏輕騎,便將火把悉數熄滅,借著月光順著蒲河一路隨水而去。
······
明月悄然隱去身形,晨曦尚未破曉,天色將明未明之際,仍處於酣睡之中的人還未醒來,縱使是已經醒來的人,也是一臉困倦,舍不得睜眼,腦中一片澄淨,沒有絲毫雜念,隻想著再多眯一會兒,多睡一陣。
就連分布在軍營四周的那些明暗哨探,也是疲倦困頓的將警惕性放到了最低。
忽然之間,一陣極為輕微震顫感悄然循著大地的脈絡傳遍四周,自然也傳入了駐紮在蒲川西岸的隴右軍大營之中。
軍營外,往西半裡左右,河邊一處大石旁,一個穿著隴右軍披甲軍漢正倚著大石懷抱軍中製式長刀,身側一杆通體暗色的長矛倚石而立,矛尖斜指長天,紅色的長纓垂散著。
起初那股子震感很是輕微,正在闔眸小憩的軍漢並未放在心上,可隨著時間逐漸流失,那股子震感不但沒有消散的意思,反而愈發強烈。
軍漢先是眉頭微蹙,隨後猛然驚醒,後背猛然離開一直靠著的大石挺的筆直,那杆斜靠在大石上的長矛不知何時已經被軍漢攥在手中,扭頭望著上遊的方向,眼中流轉著的情緒頗為複雜。
這震顫的感覺,還有那縈繞在耳畔若有若無的聲音,是那麼的熟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