鴻臚寺負責的本就是外交事宜,清閒時可是說是朝廷各個部堂衙門裡麵最清閒的一個,可要是一忙起來,那也是可以不舍晝夜的那種。
範同宣身為鴻臚寺卿,能夠被委派為使出使遼國,自然不是那等占著茅坑不拉屎碌碌無為的酒囊飯袋,不論是對於西夏還是遼國,其國內的形勢範同宣都有一定的了解。
其實現在的天下諸國基本上都麵臨著相同的情況,隨著先頭十幾二十年的太平,沒有外患的情況下,不能一致對外,自己內部自然而然就沒法再像以前那樣一團和氣,戮力同心。
人心鬼域,各種貪念**自然而然也就一股腦的激增而出。
便是宋朝,嘉佑帝尚且在位,不也一樣弄出了那麼多的幺蛾子,尤其是那場宮變……
入遼大半年,範同宣等人將遼國上下的形勢摸得不說清清楚楚,但也了解了許多,還和不少官員都結下交情。
李皋是個機靈的,不過片刻就隱隱有所領悟,當即便道:“明公是想利用耶律宗元此人重情而優柔寡斷這一性格?”
範同宣嘴角輕揚,灑然一笑:“一麵是對自己疼愛有加的生身父母,一麵是自己一母同胞,自小一起長大,情誼深厚的嫡親兄長,如今遼國朝堂之中局勢早已分明,而且那則流言,隻怕未必隻是流言!”
範同宣似有所指,眼神中透著幾分意味深長。
李皋眸光微微閃爍,下意識的扭頭朝著遼國皇宮的方向望了過去,頃刻間卻又收回了目光,身子微微前傾湊到範同宣近前低聲道:“耶律真宗可也是她親生的兒子,血脈相連,難道那位當真舍得?”
李皋雖然聰慧,可到底年輕了些,見識和閱曆都有所欠缺,對於人性的了解,比起範同宣這等人老成精的老油條來說,還差了一些。
“血脈親情?”範同宣略有幾分不屑的道:“自古以來,曆朝曆代,皇族之中,又何曾有過血脈親情一說?”
李皋神情一滯。
血脈親情,血濃於水這些詞,縱觀古今,在曆朝曆代的皇族之中似乎都沒什麼意義。
爭權奪勢,為奪帝位,甚至不惜兄弟鬩牆,父子相殺,母子反目······這些在曆朝曆代的皇族之中都屢見不鮮。
其實又何止是皇族,那些個世家大族之中,哪一個不是齷齪不堪,兒子們爭奪家產,女兒們爭奪寵愛。
李皋本就出身大族,對於這些個大家族裡的齷齪事兒自然也是門清。
想到這兒,李皋先是默然片刻,隨即眼中亮起精光,臉上剛剛露出的激動之色,不過片刻卻又立即消散全無,聲音略有幾分顫抖又極為慎重的道:“若是當真能夠引起遼國朝堂內亂,那自然是極好的,屆時遼國朝堂上下忙著內鬥自顧不暇,自然也就無暇再南顧了。”
北行入上京大半載,為的就是與遼國契丹人交好,防止他們南下犯邊。
可李皋卻忽然話音一轉說道:“可此舉未免太過冒險了些,若是一旦出了什麼岔子,惹怒了遼人,豈非得不償失!”
李皋的擔心並不是空穴來風,範同宣的這一步棋,確確實實是一招險棋,若是成功還好,若不成功,那他們這大半年來的努力,隻怕都會化作夢幻泡影,一觸即滅了。
屆時遼國大舉興兵南下,進犯大宋北境,那大宋可就真的危險了。
畢竟此時的大宋,可不是嘉佑帝在位時的那個大宋了。
可範同宣卻說:“這世上哪有天上掉下來的餡餅,想要有所得,就必須得冒相應的風險。”
“若是不如此的話,難不成咱們當真要坐視蕭肅等人說動蕭太後,派遣大軍南下不成?”
李皋卻搖搖頭道:“明公,如今西夏半數大軍都投入在西北戰場之中,其東部和北部的防務,必然不如以前那般嚴密了。
如今朝廷援軍已至,西軍之中,既有蒲老將軍、鄭老將軍這等經驗豐富的沙場宿將,又有似永平侯、寧遠侯這等軍中新銳,西夏便是塊再難啃的骨頭,估計也能磕下來。”
說著李皋的話音一頓,眸光微微閃爍著幾分異樣的光芒:“遼國和西夏之間,也不是一團和睦的吧!”
西夏和遼國之間連年的相互征伐,致使兩國的關係一直處於冰點之中,遼興宗在位時,甚至曾經一度打到西夏的國都興慶府,險些將西夏黨項一族打的亡國滅種。
而且兩國關於河套平原的爭奪從來都沒有斷過,雖然這些年來因為各自的原因罷戰許久,可都在相鄰的邊境處囤居了重兵。
畢竟相較於以農耕為主的華北平原來說,以水草肥美,適合放牧聞名的河套平原,對於契丹這種以遊牧為主的民族具有更大的吸引力。
範同宣也不禁微微點頭深以為然的道:“不錯,這也是一個極好的突破口。”
李皋道:“若是咱們當真能夠連遼攻夏的話······”話還沒說完,李皋的眼中就升起了些許璀璨的精光來,眼神中夾雜著的,是濃濃的激動和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