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老爺來了,在外頭候著呢!”
耳房裡頭,房嬤嬤悄聲走到跪坐在蒲團前焚香禱告的老太太身後,柔聲說道。
“這個時辰,他來做什麼?”盛老太太微微皺眉,放下手中的道經,心頭雖有疑惑,卻也有幾分猜測。
自從夾在母子二人之間的那根刺拔掉之後,盛紘這些年來和老太太的關係明顯緩和了不少,可老太太素來喜歡清靜,盛紘雖日日過來請安,可似這般剛剛下朝就急匆匆的跑過來的情況,該是極少見的。
除非是朝中又出了什麼大事兒,而盛紘拿不定主意。
老太太心裡頭跟明鏡兒似的,盛紘心裡頭的那點小九九怎麼瞞的過她。
可這些時日,也沒聽說朝廷有什麼其他大事發生呀。
莫非……
老太太心裡咯噔一下,原本平靜的心湖,瞬間便泛起漣漪。
“走,去看看到底怎麼回事!”老太太雖喜歡清靜,卻不是那等沒有感情的朽木機器,一個是自小在她身邊養大,最受她寵愛的孫女兒,一個是被寄予厚望,同樣孝順乖巧的侄孫。
不論是哪一個出了事兒,盛老太太都無法坐視。
房嬤嬤扶著老太太回了正屋,盛紘坐在靠東邊的椅子上,手裡正捧著茶盞細細啜著,見老太太進屋,趕忙放下手中茶盞,起身行禮問安。
此時的盛紘,一身朝服,官帽就放在方便的桌案上,儀容整理的很是得體,可臉上的神情,卻透著幾分凝重。
“怎麼了這是?”老太太心中越發擔憂起來。
盛紘也不拐彎抹角,直接開門見山的道:“今日早朝,好幾個禦史聯合起來彈劾章兒,說他剛愎自用,不尊聖旨,放任西夏大軍肆虐西北,還向太後請旨,罷免其陝西經略和隴右都督之職。”
“臨陣換將可是兵家大忌,那些禦史言官們不清楚,難道朝中那些大相公們也不知道這個道理嗎?”盛老太太道。
“哎!”
盛紘歎了口氣,有些無奈的道:“朝中有不少人,推舉鄭老將軍接替章兒的職位,經略陝西,暫掌西軍,以求擊退西夏,收複失地。”
盛老太太聞言也不由得沉默了,若是換了旁人,還真有可能會造成動蕩或是什麼,可鄭老將軍,既是援軍的主帥,又是兩朝元老,昔日慶曆年間,隨範大相公在西北可沒少和西夏人交手。
再看徐章,雖然也有功績,可主要的功勳,都是在那場勤王救駕之中,行的是撥亂反正之舉,避免了江山社稷神器,為小人所竊。
淮南那場叛亂,蔓延不過數州二十餘縣,和動輒數十萬大軍南侵的西夏相比,無異是螞蟻之於蒼鷹,二者之間完全沒有可比性。
“哎!”盛老太太歎了口氣,說道:“其實換了也好,章兒終究年輕了些,而且又不是正統武將世家出身······”
而且這幾年來,徐章的風頭太盛,正所謂木秀於林風必摧之,徐章雖未曾與人結怨,可他一路高升,可他一路青雲,難免遭人眼紅。
“太後大娘娘是什麼態度?”盛老太太最關心的,還是曹太後的態度。
如今曹太後垂簾聽政,執掌玉璽,朝中大小事務,儘皆要曹太後點頭才能夠推行。
盛紘神情愈發凝重,無奈的道:“正是因為太後大娘娘的態度含糊不定,兒子才拿不定主意。”
“什麼意思?”盛老太太神情一凜,盯著盛紘,有些不敢確定的問。
盛紘苦笑一聲,滿臉無奈。
盛老太太卻忽然眸光一閃,神情也變的肅然起來,叮囑盛紘道:“雷霆雨露,皆為君恩,老爺素來謹慎,其中利害,自有思量,老身也就不多嘴了。”
盛紘如何不明白盛老太太的意思,隻是現如今他們盛家以及一眾姻親之中,就屬徐章官兒做的最大,備受榮寵,如今徐章剛剛才被調去陝西不足一年,就遇上了西夏入侵這麼大的事兒。
難道當真是流年不利?
盛老太太心中盤算著。
盛紘則有些擔憂的感慨道:“也不知明兒在長安過得怎麼樣!”
雖然盛紘這個父親偏心的有些過分,可對於幾個女兒,卻都是疼愛的。
再加上明蘭自小便聽話懂事兒,從來不叫盛紘這個做父親的操心,如今女兒遠在長安,夫君又在外征戰,孤身一人還帶著個孩子。
光是想到這些,盛紘就覺得心底一酸,忍不住的擔憂起來。
“老爺也不必擔心,明兒那丫頭,素來是個心裡有主意的,現如今她自己一個人呆在長安,上無公婆,下無妯娌叔伯,闔府上下,皆以她一人為尊,那還不是想乾什麼就乾什麼,日子過得且快活著呢!”
不得不說,明蘭看著乖巧懂事,孝順聽話,其實確確實實像盛老太太說的,是個極有主見的。
而且盛老太太也清楚,彆看明蘭從小到大都跟個沒事兒人一樣,實則骨子裡卻是個有傲氣傲骨的。
盛紘點了點頭道:“兒子就是覺得,若是西北戰事失利,謹言作為三軍主帥,必然要受到懲處!兒子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