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立瑞眼裡, 小孩子要報紙可不就是玩,更何況,自家兒子沒上過學, 怎麼可能認識字?
顧晨也知道這點, 做出玩耍的模樣, 實際一目十行快速瀏覽。
這個時代的報紙, 某種程度和後世差不多,時政新聞, 明星富豪花邊新聞占了大部分,此外,就是了,而且篇幅還不小。
這期《東方日報》裡,刊登了三本連載的。
讓顧晨意外的是, 下麵有征稿啟事, 按千字算, 幾毛到幾塊不等。
香兒師嬸幫人洗衣服,一天大概兩毛錢,顧立瑞師傅拉黃包車多些, 最高能一塊, 然而根據原身模糊記憶,車是從車行租來的,再扣除要教的保護費以及租房生活開銷等亂七八糟的, 一月剩不了多少。
顧立瑞可不知道自家兒子的小腦瓜正劈裡啪啦算賬, 兒子因為心臟病, 不能像彆的孩子那樣玩耍,性格沉默寡言,今天頭次主動要東西呢。
好笑看了會, 叮囑聲做好,開始正式營業。
廣場人多,通常這裡是黃包車夫最愛來的地方之一,慢慢走了沒幾步,立刻就來生意了。
兩個人,男的土肥圓,標準的富豪,女的年輕靚麗。
拉黃包車每天接觸形形色色的人,隻一眼,顧立瑞便判斷的差不多,眉開眼笑向女子彎腰:“太太,去哪裡?”
如他所料,一聲太太叫的女子喜上眉梢,矜持報了個地址。
還不錯,距離不遠不近。
很多時候,車夫不願拉兩個人,兩個一個價格都一樣,而且,男的體壯頂的上兩個,但顧立瑞從不拒絕,隻要有客人,什麼情況都拉。
他不介意,土肥圓介意,看了眼坐在車座的小崽崽,皺眉道:“怎麼還有個孩子,我們怎麼坐?”
“我是我家崽崽,今天非要跟著出來玩。”顧立瑞趕緊抱起兒子,放到車背後麵的背帶,“老板,太太,您請。”
女子卻不知為啥起了興趣,她忍不住捏了把小顧晨白嫩嫩的臉蛋,嗲聲嗲氣道:“親愛的,我也想給你生個兒子。”
一個女人說給自己生孩子,按理說應該很激動。
土肥圓沒那意思,板著臉道:“我坐你的車付車費,多個孩子怎麼算?”
後世顧客就是上帝,這裡,顧客就是一日三餐是房租是孩子的手速錢。
顧立瑞耐心解釋:“老板,孩子在後麵不礙事的,他很乖不會鬨,您放心,要真打擾了您,不用您說,保證給您減車費。”
女子不高興了,雙手掐腰:“你什麼意思?人家拉車,多個人浪費自己的力氣,指桑罵槐乾什麼?舍不得老女人不想讓我生明說呀,我還不想伺候呢。”
兩人大概因為這事吵過很多次,沒幾句之後,女子氣的甩頭就走。
土肥圓氣的沒地方發火,狠狠踹了一腳黃包車。
黃包車可金貴著呢,上好的木頭就不說了,雖貴重,但一般人家消費得起,主要輪子難得。
這個世界工業剛起步,一切金屬製造都難,那麼細的車圈,鋼絲條,據說隻有洋人才會製造。
顧立瑞包這輛車,比後世的出租車司機還不如,絕大部分給車行,萬一哪裡壞了,維修費自己出,平常真正當兒子保護,更何況,還有個活的兒子。
背帶很結實,但姿勢怎麼說都是被掛著,突然重重一腳,顧晨倒不害怕。
但就像上午擔心五姨太動手香兒會反抗一樣,眼見兒子懸空的小腳腳連續晃了幾下,顧立瑞臉上討好的笑瞬間淡去,麵沉如水盯著土肥圓。
“你看什麼?想動手?”土肥圓身高隻能到顧立瑞脖子位置,他氣勢不減,高昂著頭表情不屑。
顧立瑞拳頭捏的咯咯響。
土肥圓還是不怕,冷哼一笑:“路路通車行是吧,你家王老板我也算認識,信不信我發句話,從此整個海市所有的車行沒一個會要你?”
武力強能揍得人滿地找牙,卻拉不平地位差彆的鴻溝。
顧立瑞拳頭慢慢鬆開,腦袋也一點點低下來,等土肥圓趾高氣揚去追女子,他扯下脖子上的毛巾擦把汗,笑眯眯道:“兒子,聽爸爸的話,剛才的事彆告訴媽媽好不好?”
還真是兩口子,一個個不想把外麵受欺負的事讓對方知道,怕擔心。
顧晨扭過頭,假裝沒聽懂。
接下來就比較順利了,客人一單就一單,顧立瑞身上的汗水濕了又乾,乾了又濕,他仿佛有使不完的力氣。
一直到華燈初上才戀戀不舍停下。
該回家吃飯了。
“兒子,爸爸厲不厲害?”顧立瑞滿臉通紅,停在路邊擰乾毛巾上的汗水,洋洋得意甩甩一遝毛票。
今天真不錯,一下午頂平常一天,快一塊了呢。
放在平常人家是不錯,但拉黃包車是個體力活 ,能乾幾年?
顧晨雙眼望天,假裝看天上的星星。
兒子如今反應再正常不過,小孩子能懂什麼,顧立瑞笑笑,把小崽崽抱起來,走進路邊的洋行。
所謂洋行,就是專賣洋人的東西,東西好歸好,價錢同樣高。
顧晨皺起眉頭,不明白二師父來做什麼。
顧立瑞似乎有備而來,直接走到化妝品櫃台,對著表情淡漠的工作人員輕聲道:“我買支口紅。”
能在洋行工作的眼力自然不一般,工作人員有些意外,頓了下直接拿起標價最便宜的一款:“八毛六,不講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