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官?”賈璉問了一聲。
賈赦在一邊兒提醒他,“南邊水軍的官兒才叫水官兒, 是南王手下的人。”
“知道, 他們來找咱們乾什麼?咱爺倆和南王府可沒什麼來往。”
“怎麼沒來往?他們家的人你沒見過?還是人家沒見過你?見麵三分情,你出去看看人家找你什麼事兒。”
賈璉答應一聲出來了, 他一個奶兄在門口等著, 看到賈璉出來就笑著“大老爺今天說話倒是清明著呢。”
“他不喝酒也不算糊塗……你也不看看這天下當官的, 哪有你二爺這麼慘的,出來當官還要再帶上爹娘一大家子。”
說著到了外邊, 就見到大堂上站著一個黑瘦的男人, 能看得出來他非常疲憊, 風塵仆仆的站在大廳當中。
一見到賈家的奴仆們簇擁著一個青年男人進來,就知道這是自己要找的人。“卑職見過賈二爺。”
“坐坐坐, 您是哪位?在南王帳下任何職?”
“卑職現在為陸上遊擊。”
接下來兩個人簡短的說了幾句話, 賈璉端著杯子, 低頭喝茶的時候明白了人家來找自己的意思。
說了幾句話後把這個人送走就回了後院。
賈赦正在後院兒等著賈璉呢。
“怎麼樣怎麼樣?這人是來乾什麼的?是不是南王的心腹, 能不能讓他給南王傳個話,請南王幫個忙,上書請旨還咱們爵位。”
“老爺您想多了, 我聽這意思好像南王有些泥菩薩過江自身難保,彆說給您把爵位要回來了……下回他們家再來人, 我可不敢讓他們進門。”
“怎麼了?”
“剛才那個水官過來說,現在海麵上起來了一股子水匪……”
“水匪?彆說水匪了,就是山裡麵的土匪也年年有啊,這有什麼值得來說的——彆說南王降不住他們呀!”
“真的降不住, 這個水官兒來京城一來是想請朝廷多撥些銀子修戰艦,二來也是想讓人查查這股子水匪的來路。”
賈赦雖然糊塗,但是這會兒也聽出味兒來了,“南王懷疑這股子水匪是從朝廷出去的?”
“聽來人的意思就是這樣,若真的是匪寇又怎麼能做到指揮若定?能步步推進把水軍打的落花流水,從而一口吞下了水軍的船塢,也是有幾分本事的。這年頭貧寒人家讀書就是件難事兒,更彆說指揮這股子水匪了,除非這個水匪頭子天縱英才。”
“這麼說南王吃敗仗了。”賈赦捏著胡子想了一會兒,“吃敗仗肯定要被問罪,確實不應該再跟他們家來往了。”
突然間賈赦想起一個很關鍵的問題,“南邊離京城千裡之遙,這個時候南王說不定已經吃敗仗了。”
賈璉抬頭看了眼賈赦,確實是忽略空間過長造成的信息傳輸延遲這種問題。
“要是這樣的話……這人恐怕剛才沒對我說實話,向朝廷要銀子修戰艦是一回事兒,另外一方麵事兒恐怕是想在朝中活動一下,給南王脫罪了。”
果然是泥菩薩過江自身難保,怪不得剛才看上去風塵仆仆,而且留他住一晚上都不願意。
“這一陣子咱們誰都彆去京城,保定離京城遠有遠的好處……這事兒就當做不知道。”
賈赦有些不高興,“往年那些老親戚老關係現在過得個個都不如意……要是南王這回沒有過關,怕是找不到人幫咱們奪回爵位了。”
賈璉站起來,“爵位您彆想了,天下那麼多人都沒爵位,照樣活得好好的。”
這個水軍官員入了京城之後立即被內衛盯上。
當天晚上,南王府的太妃邀請了其他幾位異姓王府的太妃或者王妃。
皇帝在禦書房等了很晚,一直等到月上中天,才收到了南邊的最新戰報。
上麵寫著“大捷”,具體的內容,皇帝讓人點了幾隻蠟燭,在燈下反複讀了幾遍。
南王已經被麒麟活捉了,南王鎮守南疆有很多年,雖然把母親和王妃留在了北邊兒,但是在南邊兒儼然如土皇帝一般,養了幾十位兒女,積累下了如山的珍寶,家裡麵的人出門之後說是橫行霸道已經不足以形容囂張。
而且,與邊境上其他異族勾結,光是有異族血統的王子就生了15位,任命官員從來不向朝廷請示,向來是隻用自己人。
“早就有了不臣之心,以為山高皇帝遠,沒人看著他就能肆無忌憚了。”
皇帝把信收起來,問送信的人,“太子如何?可曾受傷?”
“回皇上的話未曾受傷,隻是辛苦了些,看著比以前更黑更瘦了。”
皇帝歎息了一聲,有些心疼,“這事兒也算是辦完了,你們跟太子說,讓他早點回來,朕與皇後都想早點兒看見他。”
說完之後又問,“南王那老匹夫有沒有認出太子?”
“未曾認出太子,當時被捉住的時候,跟太子說自己有八個如花似玉的女兒,願意送給太子,又說願意與太子殿下平起平坐,封咱們太子為一字並肩王。”
皇帝冷哼了一聲,“朕的兒子將來能掌天地乾坤,根本不稀罕他的一字並肩王,再說了,他憑什麼封一字並肩王,他有何權力封王?”
傳信的人戰戰兢兢“所以咱們太子就沒搭理他,直接讓人把南王關了起來。”
皇帝聽了點了點頭,“你先回去,明天一早進宮來,再當著朕與皇後的麵兒把太子這些天的表現講出來,也好讓皇後放心。”
來人答應了一聲,退了下去。
皇帝把信藏在懷中,背著手回甘露殿了。
夜已深了,榮國府仍然燈火通明。
老太太歪坐在榻上,鴛鴦拿著美人錘給她捶腿。
老太太歎了一口氣,朝門外看了看,問鴛鴦,“二太太還沒來嗎?”
鴛鴦回頭看了看,把美人錘放下,“奴婢去二太太院子裡麵瞧瞧去。”
“去吧,要是不在院子裡麵,你到園子裡麵去看看。”
鴛鴦答應了一聲,提了個燈籠先去了二太太的院子裡麵,沒有見到人,又往大觀園裡去。
進了大觀園之後,這裡麵人煙稀少,樹木眾多,到處都是一些影影綽綽的東西。
提著燈籠又往前走了一段,一路上沒有見到人,鴛鴦也來過大觀園幾次,這個時候能說的上是熟門熟路,又走了一會兒,看見前麵有燈光在移動,趕快上前才發現前麵的是薛寶釵。
“原來是寶姑娘。”
“我當是誰呢?走得這麼急急忙忙的,原來是鴛鴦啊,你不在老太太跟前來這裡乾什麼?”
“來尋二太太。”
薛寶釵往後回頭看了一眼,“寶玉這會兒喝了藥剛睡下,姨媽正交代他院子裡麵的人好好服侍,不如咱們在這裡等一會兒,過一會兒姨媽就來了。”
鴛鴦答應了一聲。
薛寶釵就問,“自從前兩天傳出消息說娘娘有些不好,到如今我看著家中老太太和太太都有些不舒坦……如今家裡麵也沒人管事兒,怎麼不把鳳姐姐請回來?”
“二奶奶也要照顧一家子老小,特彆是芳哥……年紀太小離不得母親。”
“外邊哪有京城好,為什麼母子兩個不一起回來?”
“大老爺舍不得孫子。”
“就該跟老太太說,把璉二爺一家都接回來……憑著榮國府的本事,給璉二爺謀一個京城的差事還是容易的。”說的這裡又問,“這馬上看著就要過年了,崔家往這邊送年禮了嗎?”
鴛鴦見她沒有打聽自己家的事情也就放開了,“還沒有呢,想來是到過年了才送過來吧。”
“這可不一定,他們這些人家向來是八麵玲瓏,送禮是寧肯送早也不會送晚……”
說到這裡,聽見後麵有腳步聲,回頭一看王夫人帶著人來了。
王夫人和她們兩個說了幾句之後和鴛鴦一塊走了,薛寶釵帶著人慢慢的回了自己的院子。
薛寶釵晚上回去之後也沒有立即入睡,反而是坐在屋子裡麵想了很久。
薛家當時放棄住在王家轉而住到了榮國府,最大的原因是因為榮國府裡麵有娘娘在宮裡。
如今娘娘去世了,姨媽家裡雖然有一個爵位,但這個爵位也不過是個將軍的虛銜而已,絕不是當年的國公。
而且二老爺是個讀書人……這個爵位又是個武職,二老爺的子孫又沒有人從武。怎麼看怎麼前途渺茫。
當日娘娘還活著的時候,自家往裡麵填了幾十萬銀子,如今連本錢都沒看到,這麼算起來已經是賠本了,及時止損才是明智之選。
想到這裡,薛寶釵把丫鬟叫起來,主仆收拾了一下睡了,睡覺前薛寶釵打算明天回去和母親哥哥商量一下是不是該改換門庭了。
王夫人到了老太太院子裡麵,看見老太太還沒睡,婆媳兩個說起話來。
王夫人有些悲愴,“娘娘現在人已經沒了,匆匆的停靈了兩三天就送到皇陵葬了,以前老爺在工部,也是曾說過的,皇上的陵寢並不在孝慈縣……也不知道娘娘葬在了什麼地方。這也罷了,老爺想回來奔喪,怕是也不可能了。”
老太太歎了一口氣,“你先把臉上的淚收一收,咱們日子還是要往下過的,其他的不看你就要多看看寶玉,再看看蘭兒,這兩個才是你將來的指望。”
王夫人擦了擦眼淚,“您說的對。”
“今天把你叫過來也是為了寶玉的事情,他現在年紀也不算小了,既然二丫頭訂婚了,這就輪到寶玉了,我覺得湘雲那丫頭不錯,要緊的是他們家一門雙候。”
“雖然如此,但是湘雲卻是個孤女……”王夫人說到這裡看到老太太的臉色,明智的沒有往下說。
“那也比你的外甥女兒強,寶玉這個時候要找一個能拉扯他一把的嶽家,咱們跟世家是親上加親。而且你也彆嫌我說話難聽,寶釵雖然是個好女孩,但是她哥哥卻不是個省油的燈,當日你們兄妹雖然事情做得隱秘,但是也有跡可查,要是哪一天有人把他的案底兒翻出來了……你想過沒有,寶玉到時候會不會受到牽連?”
王夫人歎息一聲,“都聽老太太的。”
“你早該聽我的了,你以後做什麼事都要跟我說說……和林家的仇,也是因你而起。這兩天我沒事的時候都在想,皇後娘娘當初不顯山不露水,遠在江南,皇家怎麼知道了她把她冊封為正妃。
林家的那個老太婆,我也和她打過交道,雖然看上去是一個溫和的脾氣,但是也有幾分手段,孫女要是爛泥扶不上牆,她也不會留下那麼多金銀細軟給她。
那老太婆死的時候都已經有孫子了,老婆子都喜歡孫子,偏偏她把東西留給了孫女……但是咱們要是能多想想,也不會有今日之禍。”
王夫人想起賈元春哭了兩聲,“老太太如今說這些沒意思,就像老太太說的,咱們要往前看,有件事兒我今天晚上才收到消息,特意來跟老太太說說,請老太太拿個主意。”
“什麼事?”
“南安王太妃想收個義女,或者是孫女。”
老太太坐起來,“這是怎麼個說法?要是碰上哪個女孩子喜歡人家收為義女也可以……聽你這意思,也隻是為了收義女而收義女。”
“我娘家收到的消息,說南王在南邊吃了敗仗,茜香國的女王打來戰表要江山,南王和茜香國的太子說好了,要把自個的女兒做和親的公主送給人家太子……”
“南王和人家說好了?皇上是怎麼說呢?”
“還不知道的,想來皇上也不會反對,畢竟皇上也不願意輕起戰端。”
“你們糊塗呀,”老太太拍著靠枕,“這江山是皇上的,南王……這件事咱們不用管。”
王夫人還有些不死心,“不如咱們到時候等一等,要是真的如南王說的那樣,到時候說不定還要給南王府的義女封一個頭銜兒。”
老太太對自個兒的兒媳婦到底是了解的,稍微一想就明白了,人家要一個義女,家中還真有一個女孩合適。
再說這個女孩又不是她親生的,就算送到了千裡之外是生是死和她又沒太大關係。
想到這裡,老太太忍不住多想了一些,若是用一個孫女兒換全家的前程也不是不可以。
到中午的時候,傳信的信使拿到厚厚的一封家信,從宮裡出發騎上快馬,到了碼頭換成快船,一路往南去了。
朝廷上也有不少人詢問太子的去向,皇帝也隻是說太子這段時間閉關讀書有所感悟,最晚年後就能出關。
雖然這麼說,但是朝臣們有些不相信,很多人都在揣摩著太子是不是病了。
皇帝也知道朝臣們在揣摩太子的事情,所以在縣裡麵讓麒麟早點回來。
畢竟兒子去外邊做海盜,名聲不好聽……雖然如今南王被捉起來了,但是年前年後易異姓王的勢力不能立即拔除。
特彆是眼下,這一段時間四王八公串聯的特彆厲害。
而且趁著天冷,寧國府更是打出了練習弓馬的名頭,王孫公子無數人衝到他們家去。導致寧國府門前車水馬龍,裡麵乾的什麼夠的,皇帝也不是不清楚。
心裡麵想著最遲明年年底,要把這一群人全部收拾一遍。
自從先是走了之後,琳琳的心裡麵也痛快了不少,美滋滋地盼著兒子回來過年,也恢複了宮妃娘家來宮中請安的事情。
胡妃把自己娘家的人送走了之後忍不住跑到皇後跟前。
“娘娘,剛才臣妾的嫂子跟臣妾說了件事兒,臣妾在心裡麵越想越不對勁兒,過來跟娘娘說一聲,娘娘晚上也給咱們皇上說一聲。
榮國府裡麵賈蓉的媳婦兒胡氏不是臣妾的族侄女兒嗎?聽她回娘家說,他們家有些荒唐,聚集了不少權貴,人家對外說是練習弓馬,實際上天天喝酒作樂,拿粉頭戲耍……這事兒冤有頭債有主是寧國府挑的頭兒……跟我們胡家可沒多大關係……娘娘……”
“知道了知道了,你就害怕問罪的時候牽連到你娘家,行了知道了,你回去吧,看好老三。老四的年紀也不小了,等到老二老三屁股上的傷好了之後讓他們帶著老四出去轉轉。”
胡妃答應了一聲回去了,出門的時候還在想,寧國府和胡家撇不撇清都行,最重要的是把自己的兒子撇出來。
其實白澤和三皇子兩個人屁股上的傷已經好得差不多了,皇帝說三天不給他們飯吃,又沒說三天不給他們點心吃,胡妃是心疼孩子,特意跟琳琳說自己想吃肉餡兒的點心,又特意讓人去禦膳房說了,點心餡兒裡麵不能放蔥薑蒜這些發物。
琳琳對於白澤雖然有些惱,心想你乾什麼不好,你帶著人乾一些梁上君子的勾當,但是自己的兒子自己心疼。
讓人煮了羊奶放了杏仁去腥,又讓人做了各種口味的地點心,白澤三天的時間趴在床上吃吃吃睡睡睡。
能起來走動的時候臉色紅潤,小臉兒微微的胖了一圈兒。
哥倆到皇帝跟前的時候,皇帝看他倆的氣色也隻是冷哼了一聲。
“都說慈母多敗兒,這話果然不錯,這次也給你們個教訓,下次再做這種有**份的事情,小心揍得你們下不來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