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代社會
跨年之夜, 有那十八線小明星打扮得花枝招展蹭了一回紅毯。
等到半個小時之後,社交網上一片嘩然。
原本大家喜聞樂見的紅毯撕逼根本沒有發生,反而是一個頗為有名的社交號,發表了這位三線小花身上帶著的三件首飾。
分彆指出這三件首飾曾經在某年某月的一次拍賣會上拍出了多少的價位。
而這三件首飾的第一任主人是莊福皇後。
頓時一時激起千層浪。
就有人在下麵跟著發表文章。
“眾所周知, 莊福皇後的首飾拍賣一向都以高單價著稱, 這幾件首飾除了年份長久之外, 也被宣傳的神乎其神,據說凡是戴上莊福皇後首飾的人都會轉運。
……今天這位大明星能否轉運還未可知, 但是已經獲得了足夠的關注度和曝光量, 想必在這位大明星看來,也等於是時來運轉了吧。”
很快就有人在下麵跟帖:
本人曆史是專業,搜遍了當時所有的古跡,看到了對莊福皇後所有首飾的處理結果。
這些東西共分成了兩個大類, 一類是普通人能帶的,分給了他娘家林家,和妹妹的婆家穆家。
另外一類是皇宮成員才有資格使用的, 這其中大部分給了他五個親生的兒子, 很小一部分留給了其他庶子做念想。
史官在《起居注》總有詳細的注解,這本書詳細記錄並描述了莊福皇後2萬餘件首飾,數量已經精確到了個位數,用的材質首飾的形狀, 都有詳細的描繪。
這本書目前被收藏在最高博物館,最高博物館這一段時間麵向公民免費,大家都可以去看一看。如果運氣好, 還能遇到限量發行的複刻版書籍和文物,買回來一些做紀念品是絕對不虧的。
半個小時後各大購物網站都有了複刻版的鏈接。眾人下了單準備一睹為快,還沒等到第2天收到書籍,就發現已經有狗賊在網上發表了詳細的電子版本。
在電子版本上線之後的兩個小時內,網上沒有什麼評價,兩個小時之後所有的評價集中爆發了起來。
“這皇後真有錢。”
“現在隨便找出來一件,都價值連城了。”
“我看了看,沒有發現昨天出鏡的那三件首飾呀。”
“樓上你真傻,那明明是假的唄。”
“樓上的兄弟把話說清楚,東西不假,但是借用了彆人的名字罷了。不是所有的首飾都是莊福皇後用過的。”
“難道就我一個人吐槽這本書是魔鬼嗎?把一個手鐲的重量都標示出來了,用了幾兩幾錢黃金都說得清清楚楚。”
過了一會兒有一個帖子被迅速頂到了社交網絡的最火爆位置。
[論莊福皇後剩餘首飾的去向。]
這篇文章先是給大家交代了一組數據,莊福皇後一生總共擁有27,815件首飾,留給後人的有23,000餘件,那麼剩下的這幾千件去哪兒了?
文章做了一係列的設想求證,最後點名去向的最終地點應該是莊陵。
換句話說,就是剩下的這些首飾全部成了隨葬品。同時還引經據典,從彆的地方找了史料證明,莊陵的造價異常高昂,在最後斷龍石封上的時候,史官做了最後的評價:
帝畢生窮奢極欲,然無人稱其為昏君。
這一股子風浪很快引出了另外一個話題,那就是什麼時候打開莊陵。
打開還是不打開,各種觀點在網上被吵得沸沸揚揚,一部分支持打開,要把地下的財寶變成放在博物館展覽的東西,從而向世界證明我們的曆史有多麼豐滿,我們的過去有多麼的輝煌。
另外一部分就秉承著不要打擾亡者安眠的想法。說的也很實在,要是天天有很多人在你們家墳頭上踩,挖了你們家祖墳,你受得了啊。
然而這一切和琳琳沒有太大的關係。
往事越千年。
崔商的年紀畢竟比琳琳大了幾歲,再加上早些年他有事沒事的時候都喜歡喝上幾口酒,以至於到了老年身體就有些不好。
而他也漸漸感覺到了自己的老邁,甚至預感到了自己的死亡。
這一天兩個人在西園醒過來之後,崔商就拉著琳琳的手,頗為傷感,“有一天我要是去了,你好好過日子,也彆住在西園了,一個人孤孤單單的沒意思,你回宮裡麵住,讓兒子早晚給你請安。”
琳琳裝出十分不在乎的樣子,“你這老頭子就是管得寬,想在哪邊過日子是我的自由,好好的說這話乾嘛?不吉利,以後再不許說了。”
但是心裡到底有些不舒服,悄悄地派人往宮裡傳了話,找太醫來給這老頭子看看。
太醫來了之後隻說一切都好,開了不少保養的方子。
老兩口就坐著轎子在西園裡麵到處閒逛。
崔商要求從東門進來,逛到西門去。
兩個人就裝作第一次剛來的模樣,崔商在馬車上指著這個園子給琳琳說,“這是天下園林之首,朕這就帶你見識見識。”
兩個人進了大門就看到一片湖泊,命人在湖邊停了,崔商指著湖水跟琳琳說,“這裡麵有一群金色鯉魚,咱們等等,等一會兒他們就來了。”
等了兩刻鐘左右,終於見到波光粼粼的水麵上閃起了一兩點金光,崔商就非常高興,大呼小叫地拍著車壁,呼喊著琳琳去看。
看到了這群金色鯉魚,崔商有些心滿意足,讓人駕車進了東門,過了大門之後就看到一片花海,如今正是人間四月天,不少牡丹含苞待放,正是春花爛漫,四處飄香之時。
崔商就拉著琳琳的手,兩個人站在馬車上四處觀看。崔商嘴裡喃喃地說,“好景致好景致,這真的是錦繡家邦,怎麼看都看不夠。”
琳琳越聽就越覺得有幾分不祥,把身邊的一個太監召喚過來,附在他耳邊吩咐了一通。
兩個人接著往裡麵走,前麵遇到一條小溪擋路,車隊想要轉彎兒去橋上路過,卻崔商阻止了,呼喊著讓人駕著馬車衝過小溪到對岸去。
過了小溪,又穿過了一片柳林,仿佛是站在巔峰向山穀俯視,就看到了無數金碧輝煌的宮殿四處灑落著。
馬車不曾停留,崔商在馬車上吆喝著讓人到西門去。
他今天真的有些反常,琳琳心裡麵覺得猶如敲鼓,握著他的手不敢鬆開。
西園巨大,一路上逢山遇水,崔商隻顧著催促著車夫趕快駕車往西走,那些本來還隨車跑著的宮女太監早就跟不上了,也隻有騎馬的禁衛們才能跟著奔跑。
“太上皇,咱們歇歇吧。”琳琳拉著他的手,“到這兒停一停吧,今天的日頭這麼好,我讓人把兒子叫過來,咱們今天就在這裡吃飯了。”
“不行不行,我剛才說了要帶你見識見識這天下第一的園林,咱們見識完了再吃,往西邊走,一直往西邊走,走到西門去。”
隨後就有兩個禁衛騎馬向東跑了過去。車隊再次啟程,匆匆向西行駛。
琳琳已經覺得崔商像是強弩之末,又像是回光返照。
他安靜了下來,仿佛是交代後事,“若是我有個三長兩短,你要督促兒子上進,好好教養孫子,若是你福氣大,孫子又有了兒子,你也彆覺得辛勞,把重孫子抱到你身邊養著,這也是為我打算,也是為我們崔家的江山打算。
我在下麵等著你,咱們哪兒都不去,就在咱們的地宮裡麵接著過日子。”
琳琳趕快點了點頭,但是嘴裡還說著,“說這個乾什麼?說這個招的人眼淚都出來了。要是小豆子把他兒子抱到我跟前了,我難道不管他嗎?”
老兩口正說著就聽見背後響起馬蹄聲,轟隆隆的,似乎有千騎萬騎趕了過來。
沒過一會兒,外邊馬車旁邊響起了幾聲“父皇”
崔商趕快坐起來,掙紮了幾下,被琳琳扶著探著頭向外看,“是誰來了?”
馬車外邊跪了一地兒子,崔商哈哈大笑,叫著要換馬車,換那種沒有車壁,隻有座位的馬車。
很快這種馬車就調了過來,重新套馬後扶著他坐了上去。
“來來來,讓太後也坐我身邊,咱們從新開始遊園,往西去到西門去。”
這個時候天色已經快黑了,麒麟抬了抬頭看了看周圍,讓人打起火把,陪著太上皇向西行走。
同時又令西園各處宮殿全部點燈,整個西園燈火輝煌。
“以前咱們可沒有夜遊過呀,總是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可惜了可惜了,當年就應該遊一遊晚上的西園。”
太上皇的興致高昂,又不願意吃飯,大家都知道這到了他最後的時刻了,都強顏歡笑陪著她走了大半晚上,眼看著天快亮的時候,崔商突然跟琳琳說,“朕有些累了,想睡一會。”
又對著麒麟把手伸了出去,麒麟趕快握著,“父皇,您說。”
“孝敬你母後,早晚請安,不可使你母後孤單。”
琳琳的眼淚再也忍不住了,不爭氣地掉落到了崔商的手背上,崔商扭頭看了看琳琳,“你要好好的,好好的……”
麒麟感覺到父皇的手突然間鬆了,趕快站起來,爬過去把手放到父皇的鼻子下邊。
“皇兄?”
“大哥?”
“父皇……駕崩了。”
所有人下馬跪地大聲嚎哭了起來。
琳琳趕快把自己的眼淚擦了,“都哭什麼,起來,接著遊園,到西門之後直接回宮。”
麒麟帶的兄弟們趕快站起來,擦了擦眼淚,讓人飛馬回宮準備喪事,一群人重新上馬開路,又開始遊園起來。
琳琳摟著崔商,“咱接著往前看,你是不是還沒見晨光熹微中的西園,這回咱們見識見識。”說完把他的頭靠在自個肩膀上。
眼睛裡麵默默垂淚。
一群人抄近路到了西門,又趕快用最快的速度回宮去。
一路上沒有一個人,早就把路途清理了出來。
京城裡麵接連響起喪鐘,宮門打開,馬車長驅直入,到了太上皇的寢宮。
不少大臣們都等著瞻仰遺容,又趕快給太上皇換了衣服,就準備停靈。
直到這個時候,琳琳才徹底的感覺到崔商已經沒了。
自己已經成了一個寡婦了。
她站起來,跑到停靈的大殿,伏在靈床上大哭。
“娘娘……娘娘節哀。”
琳琳被扶了回去,孫女們跪了一地,陪著她在後殿哭。
哭了兩三天之後,琳琳的眼淚反而沒了。
這一天她跟滿臉憔悴的麒麟說,“你父皇那老頭子最在乎的就是身後事。”
“兒子一定辦得盛大,不讓父皇受委屈。”
琳琳搖了搖頭,“我說的不是這些,我說的是那老頭子一直覺得自己還是皇帝,能夠千秋萬代下去……所以在很早之前,他就在給自己死後的事情打算。”
麒麟了然的點了點頭,在整理父皇遺物的時候,發現父皇用玉刻了好幾枚玉璽,自己封自己為陰間的天子,又在陵墓周圍埋下千軍萬馬的泥俑。
琳琳就問麒麟,“那老頭子的東西你都整理妥當,一件不少的給他送到地宮去。就算是他喝水的茶杯,他平時看的書,他最愛的那幾隻毛筆……都給他送下去,彆讓他在下麵委屈了。”
說完又哭,程皇後在一邊勸著。
麒麟心裡有些為難,“父皇平時最愛用的幾件東西您自個兒也用,到時候都送到地宮去了,您這邊怎麼辦?”
“他用的那些東西,我其實是不愛用的,也不過是為了讓那老頭子心裡好受點,才昧著良心說我也喜歡,實際上我是不喜歡的。”
說到這裡又想起往日兩個人相處的點點滴滴,又放聲大哭了起來。
母後說的都不是心裡話,也隻是為了讓自己更放心一些罷了。
麒麟歎了一口氣,“還是要留下幾件的,最起碼做個念想,讓您睹物思人。”
琳琳搖了搖頭,“就算是看不見東西,我也能想起那老頭子,這宮中的一磚一瓦,我們兩個都踩過摸過,跟這個人生活了一輩子,怎麼能忘了他呢?忘了我自己也忘不了他。”
麒麟沒辦法,隻好把太上皇所有的東西陪葬。
等到崔商下葬了之後,琳琳又不願意住在太後的宮殿裡,把兒媳婦叫過來,讓她把同華宮收拾出來,自己搬進去。
又十分霸道的囑咐她,“那地方隻能我住,就算是我死了,也不允許人家搬進去。”
剛把太上皇送到地宮裡麵,太後又一張嘴說了一個死字,程皇後就覺得心驚肉跳。
一直以來琳琳給兒媳婦們的壓力不小,沒人敢在她跟前不敬,程皇後帶著人把同華宮收拾了,琳琳就耀武揚威的住了進去。
十年之後,小豆子的兒子已經五歲了。
這一天歡歡喜喜地跑到了同華宮,剛喊了一聲太後娘娘,就聽見屏風後麵有人驚問,“是麒麟回來了嗎?你父皇跟你一塊回來了嗎?”
小家夥驚訝的眨了眨眼睛,他是聽說過的祖父的乳名叫麒麟,搖了搖頭,“不是不是,不是……回來了。”
“是白澤回來了嗎?”
“不是不是”小孩子還以為是開玩笑的,“都不是,猜猜我是誰?”
“這麼淘氣,肯定是鄒吾了。”有人從屏風後麵轉了出來,“還說不是麒麟,小樣兒,敢跟你母後在這裡弄鬼,我還不知道你那幾根花花腸子嗎?”
說完上前摟著小孩子叫黑妞,“黑妞,你過來,擰個手帕給他擦擦臉,看臉上是什麼東西。”
把小孩子摟在懷裡問他,“今天外邊兒那些師傅教給你什麼了?”
“《詩經》”
琳琳搖了搖頭,“你那師傅就是個棒槌,教什麼詩經啊,多少人都學不會明白,更何況是你這樣年紀的小孩子了。教詩經不如教三字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