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右不用自己畫,薑若皎指點江山起來毫不心虛,說得寇世子臉色越來越黑。
他既恨不得把薑若皎的嘴巴給堵了,又覺得薑若皎眼光犀利得很、一下子就看出這麼多問題來。
反正聽著聽著,寇世子翹起的尾巴就耷拉下去了,整個人像霜打過的茄子——蔫了吧唧的。
他再看向自己過去最得意的畫作,忽然就覺得沒一張是滿意的了。
薑若皎見寇世子這般表現,知曉自己不小心把他打擊過頭了。
想想她以前在學堂裡就挺招人恨的,因著自己得師長喜愛、學東西又快,行事便沒什麼顧忌,從來不怕得罪人。
每每夜深人靜憶起那時候的事,她也覺得那時候的自己太過得意也太過張揚,不能怪至今還有同窗不喜歡她。
卻不知天有不測風雲人有旦夕禍福,轉眼她便要離開學堂獨自撐起一個家,代替父母成為妹妹的依仗。
薑若皎瞧著蔫耷耷的寇世子,難得好心地寬慰起他來:“世子過了年也不過十六歲,畫聖在世子這個年紀未必能畫出這樣的畫。”
寇世子一聽,立刻又活過來了。
對啊,他才十幾歲,和畫聖比做什麼?
都怪薑若皎說這也不行那也不行,搞得他感覺自己畫得老糟糕了!
不過往好處想,這是薑若皎覺得他能畫得和畫聖一樣好!
寇世子這麼一想頓時又精神抖擻起來,一臉驕傲地說道:“你知道就好。”
他來就是想聽聽薑若皎是不是真懂畫,這會兒聽了一堆意見,心裡迫切地想回去好生琢磨琢磨,頓時也不多留了,又卷起自己的話風風火火地回家去。
興福見自家世子被挑剔了一通,瞧著竟還挺樂嗬,心裡有些納悶。
他小心翼翼地發問:“世子,她這麼說您的話,您就一點都不生氣?”
寇世子得意洋洋:“我為什麼要生氣?你沒聽她是比照著畫聖的標準來評我的畫嗎?這說明,在她心裡我以後是要和畫聖比肩的人!”
興福瞧見自家世子眉飛色舞,一副高興得不得了的模樣,隻覺那位薑姑娘怕不是給自家世子灌了什麼迷湯。
一主一仆回到王府,寇世子正要回去消化消化薑若皎的那些點評,斜刺裡就出來個身著素衣的少女來。
“世子。”少女盈盈地朝寇世子一拜,聲音柔柔的,帶著幾分我見猶憐的嬌媚。
寇世子見她一身素服,擰起眉頭說道:“你既然還在孝期,自去偏院做事就是了。穿著這麼身衣裳在府裡亂跑,衝撞了祖母怎麼辦?”
在寇世子心裡他祖母是頂頂重要的,祖母素來喜歡衣著鮮妍、明媚如花的女孩兒,最不喜歡那種悲春傷秋、無病呻吟的家夥。
這女孩兒葬父之後說自己無家可歸,沒地方可去,隻要給她個落腳處,讓她做什麼都可以。
寇世子在眾人起哄之下把人帶回王府,回來後便命管事給她安排個事做。
見她沒了父親著實傷心,寇世子還吩咐管事給她安排到偏院去,特許她素服到出孝期。
他感覺自己安排得妥妥當當的,也就高高興興出門尋薑若皎看畫去了。
哪知這女孩兒嘴上說“做什麼都可以”,現在卻在這兒躲懶!
寇世子可憐她還在孝期,也就沒直接說出心裡的想法,隻勉勵道:“府裡向來公允得很,不僅有月錢可拿,做得好還有賞銀,但凡有手有腳都能養活自己,你且安心做事去吧。”
少女淚眼盈盈地走了。
寇世子隻覺莫名其妙。
興福是下人堆裡長大的,一眼看出這沒出孝期的姑娘存著什麼心思,見她可憐巴巴地走了,不免在心裡搖了搖頭。
他跟著世子最久,最清楚世子是個沒開竅的,從來沒對哪個姑娘起過那種心思,這小姑娘完全是媚眼拋給瞎子看了。
寇世子確實不懂那女孩兒的想法,也沒打算去琢磨她在想什麼,左右和他關係不大。
他屁顛屁顛抱著畫回了自己住處,準備好好閉關幾日,看看能不能讓自己的畫技更上一層樓!
轉眼到了除夕那日,京城那邊來了使者,給平西王府送來不少宮裡賜下的好東西。
盧氏見兒子悶在自己院子裡好些天了,便借著讓兒子挑東西的由頭把人喊過來瞧瞧。
寇世子這幾日閉關畫畫,隻覺自己大有進益。
聽人說盧氏讓自己過去他還有些不樂意,不過還是乖乖去了。
盧氏見了兒子很高興,命人把京裡送來的東西一樣樣拿出來讓他挑。
寇世子對此興致缺缺,覺得自己什麼都有,根本不需要這些玩意。
盧氏歎氣道:“娘都好些天沒見著你了,你就不能多待會?”
寇世子無法,隻得百無聊賴地坐在旁邊看盧氏讓人把禦賜之物一樣樣收起來。
等瞧見底下的人收起其中一個白玉罐子,寇世子忽地想到他娘以前時常拿這種罐子裡的東西往手上塗塗抹抹,當即好奇地伸手拿起來問他娘:“這是做什麼用的?”
盧氏看了一眼,說道:“這是禦醫調的凝脂膏,擦手用的。”她見兒子感興趣,便叫興福取兩罐回去,轉頭叮嚀兒子,“如今天氣還冷得緊,你整天把手伸出來畫畫,也拿去擦擦,要不然手凍裂了有你疼的。”
寇世子沒拒絕,心裡卻想起薑若皎那雙好看的手來。
這凝脂膏不錯,一會他就給她送去。
他沒彆的意思,就是見不得她糟蹋了那麼一雙好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