寇世子看得兩眼發亮。
等夥計把麵捧出去給點了麵的客人,他才回過味來,興致勃勃地對薑若皎說道:“我記得莊子說過這麼一段話,‘藐姑射之山,有神人居焉,肌膚若冰雪,淖約若處子’,你畫的約莫就是那姑射山了!”
薑若皎心中微訝,沒想到寇世子居然還能想起姑射山的掌故來。哪怕是被說中了,她仍是謙道:“我哪裡畫得出那樣的仙山?”
寇世子摩拳擦掌:“能給我試試看嗎?我也想畫這個!”
薑若皎知他技癢,點頭說道:“自然可以,畫得不好大不了我們自己吃掉。”
寇世子不樂意了,信心滿滿地說道:“不可能的,我一準能畫好。”
他在旁看薑若皎又畫了兩碗麵,才興衝衝地開始動手,一開始他還不太會運勺,不過勾畫了幾筆就熟練了,轉眼就把薑若皎的雲山圖學了個十成十。
薑若皎隻能感慨寇世子於畫畫上確實天賦過人。
寇世子得意洋洋,捋起袖子要給薑若皎露一手。
他在薑若皎的注視下一口氣勾畫出好幾種新圖樣,大多是出自書中的美人典故。
他不愛讀書,卻不是不讀書,隻是他看書不看裡頭講的大道理,隻一門心思看裡頭寫的美人美景。
要是遇著他覺得特彆好的,那些美人美景在他心中便已成畫,端看他有沒有閒暇畫出來罷了。
薑若皎看寇世子不停地運勺作畫,畫的還沒一個是相同的,眼裡不免多了幾分讚歎:“世子果真厲害。”
“也就普普通通。”寇世子很是謙虛地應了一句,實則尾巴早就翹上天。
等聽到外頭不斷傳來驚歎聲,他更是勁頭十足,直接把薑若皎的活全搶了。
薑若皎隻得專心做麵給他畫。
兩個兼職上菜夥計的小廝見上頭的畫都是自家世子畫的,出去不免與眾生員吹噓了一通,說自家世子天縱奇才,才一上手就畫得這麼好。
眾生員是不信的,推了個人去一探究竟,結果那人回來後說是真的,當真是寇世子在畫湯麵!
年輕的生員們自然又是一陣驚歎,過去他們隻聽說寇世子荒唐不堪,如今看他畫的這些湯麵竟沒一個重樣的。
更難得的是,每個圖樣都暗藏典故!
看來,耳聽為虛眼見為實,旁人說的終究不可信,他們這位世子看起來既不像傳聞中那麼盛氣淩人也不像傳聞中那麼不學無術啊!
至少於丹青一道,他們這位世子顯然極有天賦。
畢竟他們都算是薑家食肆的常客,這些湯畫從前他們可都沒見過,顯見是寇世子剛才臨場發揮的。
寇世子倒不知道他意外挽回了自己在州學生員心目中的形象。
過了飯點,外頭的食客漸漸少了,寇世子也過足了癮。
他這才覺得自己累得慌,坐下猛吃了一大碗裙帶麵才緩過勁來。
“開食肆可真累人。”寇世子見薑若皎還在收拾灶台,頓時跟她感慨起來,“我看你畫畫也挺有天賦,不如彆開這勞什子食肆了,與我一同畫畫算了。”
薑若皎道:“我們家還得要靠食肆養家糊口。”
寇世子不以為然:“你賣一碗麵才賺幾個錢啊,辛辛苦苦一整天隻賺那麼點,不值當。”
薑若皎知他生來富貴,抬抬手就能改變彆人的命運,自是不會把這點小錢看在眼裡。
她耐心地給寇世子解釋道:“都說一文錢逼死英雄漢,真正窮起來的時候幾兩銀子都能把人趕上絕路。遠的不說,前些天世子不還遇到連至親離世都沒錢治喪的人了嗎?世上還有許多人連一日三餐都吃不起,我們能靠食肆賺幾個錢已經很不錯了。”
寇世子也不傻,聽薑若皎這麼一說就知道自己的話有點天真了。
窮苦人家哪怕是學畫也是奔著賣畫養家去的,要不然哪有那個閒情和閒錢學這個。
寇世子注意到薑若皎提起了那日有人賣身葬父的事,驚奇地道:“我幫人葬父的事連你都聽說了嗎?”說著他還故作謙虛地補了句,“其實我也沒做什麼,就是給她掏了幾個錢而已。”
薑若皎見寇世子眼睛亮晶晶的,臉上明顯有著“我也沒多好心也就一般般善良啦”的小驕傲,哪會不知道他根本不知曉外麵傳的是他的“豔遇”而非他的善舉?
薑若皎想到自己此前聽到過的那些傳言,裡頭都是說寇世子留戀秦樓楚館,愛畫美人不說還專愛畫赤身裸/體的美人。
要不是聽了這些話,她也不會冒著得罪平西王府的風險抄起掃帚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