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愛玩愛鬨愛說話,他卻喜靜得很。
她總是出現在他眼前的時候,他嫌她煩。
後來她轉身走向彆人,他卻又時常想起那個支著雙頰笑眯眯讓他嘗嘗新吃食的少女。
那時候她永遠都很開心,仿佛沒有半點煩惱。
在她入宮前,他是有機會求娶他的,可他沒有。他想,他還有許多事要做,他寒窗苦讀十餘年,為的就是實現自己的滿腔抱負,他怎麼能娶雲家的孤女、隨她回去守著荒涼又危險的西南。
於是他就那麼看著她進了宮,看著她被先皇捧上貴妃的位置。
他以為這對她來說也算一種美滿。
可那並不是她想要的。
她在察覺有人想對她兒子不利後,決然地提出要帶著兒子回西南。
入宮的那十幾年,她並不快活。
隻是沒有任何人聽她訴說罷了。
有些東西會隨著歲月漸漸磨滅,有些東西卻隻會隨著歲月沉澱下來,變得越來越真切、越來越難以釋懷。
要是當初……
鶴慶先生閉上眼。
一切可以重來嗎?
一切不可能重來。
她如今有兒子有孫子,有太後的尊榮,他能以什麼身份去見她?
鶴慶先生靜靜地坐在燈下半宿,燒掉了開泰帝那封親筆信。
這封信裡的話要是傳了出去,不免會惹人非議。
第二日一早,欽使過來詢問鶴慶先生可要隨他們一起去京城。
鶴慶先生沒有說話。
他安靜地站了許久,才說道:“我先把書院的事交代清楚。”
開泰帝在信中寫得懇切,鶴慶先生卻覺得沒有任何一個兒子樂意看見自己母親和彆人有私情。他這一去,也不知還能不能回來。
可是她若想見他,他是必然要去的。
當初他已經放棄過一次,不希望連她如今的心願都無法滿足。
鶴慶先生身體還算硬朗,跟著眾人時而走水路、時而走陸路,大半個月後終於抵達京城。
京城的書鋪還在熱賣著他的書。
哪怕鶴慶先生沒進去,也能在外頭的宣傳告示上看到自己的作品集。
想到京城那荒唐的傳言,鶴慶先生不免想到要是有熟人見到自己,說不準會覺得見鬼了。
鶴慶先生正這麼想著,迎麵就走來個熟麵孔,竟是他過去的門生。
對方見到鶴慶先生果然不敢置信地睜大了眼,接著就是上前行了個弟子禮,哆嗦著唇喊道:“老師?真的是你嗎老師?”
鶴慶先生莞爾:“不是我還能是誰?外麵傳說我病故了,你們便信了嗎?”
門生立刻道:“我們自然是不信的,不過派去西南的人至今都沒回來,外頭的人又都那麼說,我們著實難受了很久。”
見鶴慶先生風塵仆仆的模樣,門生邀請鶴慶先生到自己家中歇息。
鶴慶先生搖著頭道:“我要入宮麵聖,你不要把我到京城的事張揚出去。”
門生知道鶴慶先生不喜歡被人打擾,自然一口應下,不過還是打算與幾個相熟的同門說一聲,免得他們還沉浸在恩師亡故的消息裡悲痛難抑,根本無心工作!
鶴慶先生彆過門生,並沒有去住處修整,而是直接進宮覲見開泰帝。
他過去的門生舊故太多了,要是在京城到處走難免會碰見更多熟人。
他這次來京城隻為了見她一麵,還不知道能不能走出宮門,並不想牽連太多人。
知道他回京的人越少越好。
開泰帝第一時間得知鶴慶先生抵達京城的消息。
開泰帝沒立刻把人安排去見太後,而是想先見見這位讓太後掛念了那麼久的人。
鶴慶先生路上趕得急,形容算不得瀟灑,瞧著甚至有些落拓不羈。
開泰帝見鶴慶先生明顯有些憔悴,心裡那點兒不甘不願也消散了。他邀鶴慶先生坐下,說道:“母後此時應該還在歇息,我們一會再去見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