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熱的天,明雪霽卻陡然覺得一陣冷,看見他深得不見底的眼睛裡,自己小小的影子。
帶著審視,默無聲息的壓迫,讓她猛然反應過來,自己做錯了。
不該甩開他的手,更不該一路上一句話都不說,露出了破綻。極力壓下緊張,低著聲音喚他:“宗郎。”
宗郎。計延宗已經很久沒聽她這麼叫自己了,此時突然聽見,有種隔世的恍惚,看見她長長的睫毛微微一顫,依舊是從前的順從聽話:“怎麼了?”
計延宗看她,許久:“沒什麼。”
握緊她的手一起穿過花園,走回院裡,看見張氏眼巴巴地迎上來,一雙眼直往他身後瞄:“延宗啊,你從你丈人家裡回來的?你丈人沒讓你給我捎東西過來?”
計延宗能感覺握在手裡的手突然一顫,明雪霽搶在前頭,急急回答:“我們從王府那邊回來的,相公沒帶什麼東西。”
計延宗盯著她。她的手還有些抖,她眼睛不自覺地眨著,他太了解她,她在緊張,緊張到了極點。她果然有事情瞞著他。
計延宗壓下湧動的情緒:“方才臨走時,嶽丈說……”
他突然頓住,看見張氏興奮放大的瞳孔,看見明雪霽因為緊張微微張開的唇,他握著的手出了汗,濕、涼,像鄉下河裡頭,頭發絲一樣細軟的水草。
這件事情,跟張氏有關,還很可能跟明家有關。微微眯了眯眼:“嶽丈說,要我忙完了再過去一趟。”
“哦,要下次啊。”張氏一陣失望。
“母親很著急嗎?”計延宗慢慢說著,勾著她的話,“是什麼東西?著急的話我這就過去問問嶽丈。”
“是……”
“娘,”計延宗聽見明雪霽又開了口,搶在張氏之前,“相公剛回來,忙了一天了,讓他歇歇吧。”
所以這件事,她瞞著他的事,張氏知道。她慌成這樣,以至於不顧禮儀孝道一再打斷張氏的話,就是怕張氏說漏了嘴。計延宗垂目看她,看過無數次的臉,柔軟乾淨,好像永遠都不會沾染塵世肮臟的一張臉。居然在欺瞞他。鬆開明雪霽的手:“你先回去吧,我跟母親還有些事情要商議。”
他抬步就走,明雪霽急急向張氏遞著眼色,見他不偏不倚隔在中間,恰好擋住視線,張氏一丁點兒也沒看見。
張氏,會說漏嘴嗎?明雪霽惶急著,又拚命穩住。張氏太急了,就算明孟元說服了明家,也不可能現在就給謝禮,更不可能讓計延宗捎回來,突然送那麼多東西過來,計延宗怎麼可能不起疑心?
卻見計延宗突然回頭,漆黑一雙眼陰沉沉的,死死盯著她。明雪霽心裡一跳,連忙轉身往回走。
計延宗默默看著,她很慌,雖然已經極力掩飾了,但她心思太淺,又怎麼能掩飾得好。她有事瞞著他,重要的事,牽扯到張氏和明家。會是什麼事?
轉回頭問張氏:“母親著急要什麼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