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什麼,我就是隨口問一句,”張氏到這時候也有點反應過來了,連忙掩飾,“想著上回你丈人不是送了那麼多東西嘛,這看看就到七月十五了,說不定又要送什麼東西給咱們。”
可明睿從不是什麼大方的人,中元節也從沒有送禮的習俗。計延宗垂著眼:“這兩天雪娘有沒有見過彆人?”
明雪霽快步走回臥房,心裡砰砰亂跳著,計延宗那陰沉沉的眼神始終揮之不去,難道他發現了什麼?明雪霽緊張地坐不住,在屋裡來來回回走動,他現在是不是在追問張氏?他心機深沉性子又敏銳,張氏能瞞得過他嗎?
額頭上一下子出了汗。如果張氏瞞不住,那麼她和離的事,就沒指望了。她這輩子隻能像母親那樣痛苦煎熬,無聲無息死在後宅。
不,她會比母親更慘,母親是妻,如今,他們要她做妾。
明雪霽痙攣似的,攥緊了拳。修得短短的指甲掐著手心,在恐慌害怕中,陡然生出一股怒氣,憑什麼?
門簾子一動,計延宗回來了。
明雪霽猛地回過神來,連忙站定,看見計延宗一步步走來,停在簾外。
竹簾子密密的縫隙擋住他的臉,明雪霽看不清他的神情,強撐著鎮定下來:“娘都跟你說了什麼?”
竹簾子掀開一條縫,露出淡綠袍的下擺,計延宗上半身依舊隱在簾子後頭:“沒說什麼。”
明雪霽總覺得他躲在那裡觀察她,咬著嘴唇不敢動,噠,簾子放下,計延宗走了進來。
他依舊是平日裡那副從容溫和的模樣,方才那陰沉沉的一瞥仿佛隻是她眼花,他慢慢走來,抬手搭上她的肩:“你頭發亂了,坐下我給你梳梳。”
按著她在桌前坐下,手指慢慢撫過她薄薄的夏衫,看見她白皙的後頸上迅速起了一層雞皮疙瘩。她果然在厭惡他,厭惡到惡心,雞皮疙瘩都出來了。可她還裝作向他認錯,裝得像從那樣什麼都聽他的。
計延宗低著眼,取下她發髻上的琉璃簪。烏黑濃密的頭發披下來,那麼多,一隻手都握不住,低頭,從鏡子裡看著她的臉,拿過了木梳。
梳齒劃開頭發,從前他很喜歡這件事情,冰涼的發絲一點點分開、順滑,頭發上殘留皂角的氣味,並不香,因為沒錢買頭油,但是有獨屬於她的,溫暖柔順的氣味。可她現在,心思變了。
連摸她的頭發,碰一下她,都能看見她掩飾不住的厭惡。
計延宗放下梳子,從身後,雙手捧住明雪霽的臉:“孟元來過?”
看見她慌張著低頭,她在他手裡發著顫,心思單純的人,總是學不會說謊。所以她何必,做這個嘗試。
指尖摩挲著柔膩的肌膚,餘光瞥見旁邊空蕩蕩的首飾盒,他記性很好,所以知道,那支鎏金銀釵是當掉了,但,另外一支呢?
“簌簌。”計延宗低聲喚。
明雪霽發著抖,從鏡子裡看他,他便從鏡子裡盯著她的眼睛:“簪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