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告訴我,怎麼簽字畫押?”明孟元轉過臉,直直盯著她。
明雪霽一橫心:“有簽字畫押就行?”
“對。”
“好,我來想辦法。”明雪霽道,“我來想辦法。”
她會想出辦法的,就算再難,就算是死,她也一定要和離。
“那行吧,我再等等你。”明孟元沉吟著,“最多再等三天,婚期這麼近,再不解決完你們的事,二妹的婚書都沒法寫。三天後你要是還拿不到姐夫的簽字畫押,那麼我去告訴姐夫。”
三天。明雪霽咬牙點頭,她會想出辦法的,一定能。
明孟元起身離開,想了想又站住:“姐,你記不記得外公叫什麼名字?”
外公。遙遠的記憶突然被喚醒,明雪霽很快說道:“邵姓,尊諱筠之。”
邵筠之,卻是對上了。明孟元心裡猶豫著,那張嫁妝單子至今還沒有眉目,所以邵家,到底是什麼情形?“母親有沒有說過邵家的事?”
“有,”明雪霽回憶著,那一個個充滿茶香的日子,擺得滿滿的貨架,母親拿竹勺舀泉水,泠泠的響聲,“娘說,外公很會種茶品茶,還說我們有一個舅舅,說邵家在海州,家裡有船。”
海州,數千裡外的海邊,有船,難道是船戶?船戶的話,身份未免太低賤了。可是,有一百零八件嫁妝。明孟元抿了抿唇:“邵家有錢嗎?”
明雪霽怔了下:“不知道,娘沒說過,你問這些做什麼?”
“沒什麼。”看來從她這裡也問不出什麼了,明孟元岔開話題,“姐,這些年你在鄉下不知道,二妹對我真的很好,我能管茶葉鋪子,都是因為二妹在父親麵前替我說了許多好話,我剛接手時鋪子不賺錢,二妹到處找朋友給我捧場,她對我真是沒話說,姐,要是你這次再出什麼岔子。”
明雪霽沒說話,抬眼看他。
黑白分明一雙眼,清澈見底,明孟元又開始不自在:“算了,你好自為之。”
他邁步往外走:“三天,我等你消息。”
明雪霽看著他走遠,慢慢吸著氣。
不,她不會再哭,哭有什麼用。她得想辦法拿到計延宗的簽字畫押,辦好和離書,以後哪怕吃糠咽菜,哪怕餓死凍死,也絕不跟這些人為伍。
她會想到辦法的,一定會。
***
計延宗是七月十五夜裡回來的,踏著月色進門,臥房裡油燈還亮著,明雪霽還沒睡。
隔著窗紗,看見桌前她低頭握筆,正在寫字。
計延宗想起從前夜裡讀書時,她會坐在旁邊趁著燈光做針線,偶爾他興致來了,拉她坐下,強著抱她在懷裡教她寫字,紅袖添香的滋味,他也是嘗過的。
挑簾進門,她滿臉歡喜迎上來,軟軟喚他:“宗郎。”
計延宗低頭看她,她仰著臉,軟軟的眸子,似乎還像從前那樣都是依戀:“怎麼了?”
“我在寫字,你的名字怎麼都寫不好。”她指給他看,滿紙都是稚拙的字跡,都是他的名字,“宗郎,你教我寫,好不好?”
計延宗垂下眼皮,笑了下:“好。”
拉著她的手到桌邊,提筆要寫,又被她攔住,她遞過一張白紙:“宗郎,那些紙都寫滿了,在這張新紙上寫吧,寫完了,我就照著描。”
計延宗看著她,許久,勾勾唇,拿過筆。
在硯台裡蘸了墨,看見她軟軟的眸子不自覺地瞪大了,映著燈光,一閃一閃。計延宗握著筆,墨蘸得太飽,滴下來,在白紙上洇出一團黑。
“哎呀,”看見她懊惱地一皺眉,急急又去拿紙,“換一張吧。”
計延宗放下筆:“簌簌。”
聲音太冷,明雪霽一個激靈,回頭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