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楚恒似乎並沒看出這點來,還把人家當成好兄弟呢。
林世君歎息一聲,才華和人品都出眾,就是眼神不太好,心思不夠深,太過相信人,這樣的性格太容易上當吃虧。
罷了,以後他多提點他一些便是。
回到客棧,報喜的官差已經到了,報喜一般都會有打賞,所以官差的態度都十分好,再說了,中了舉人,就能當官了,官差們也輕易不敢得罪。
楚恒和林世君分彆打賞了銀子,官差高興的走了。
放了榜,楚恒本來打算回長寧鎮,但按規矩,中了舉的同年要聚在一起吃個飯慶祝一下,楚恒身為第一名解元,自是不能缺席,且這些人以後很可能與自己同朝為官,搞好關係還是有必要的。
聚會定在府城一家酒樓,是一個家境不錯的舉人選的地方,這次聚餐的費用也是他出的,為人十分豪爽。
那個舉人叫餘城,家中世代是商人,因為想改換門庭,所以自幼栽培他讀書,因為家境好,他請的老師也比彆人要學問高,加上他自己也刻苦,才十九就考中了舉人,而且他是這次鄉試的第三名。
餘城是個八麵玲瓏的人,也沒什麼脾氣,說話還挺幽默,有他在,原本就喜悅的氣氛變得更加活躍,不少舉子都無所顧忌的喝起酒來,大家稱兄道弟,熟絡得好像一家人一樣。
唯有林世君和楚恒,坐在位置上看著大家笑鬨,神情淡定,隻是他們心中也是高興的,大家來敬他們酒,偶爾也會喝一杯,但不會讓自己醉到失態。
這頓飯一直吃到夜深,不少人還鬨著要去下一場,這個時候了,酒樓大多已經打烊,他們要去的便隻能是風月場所。
楚恒自是不會去,借口有些累了,脫身出來。
林世君也沒去。
兩個唯二清醒的人迎著明亮的月光步行回去。
中秋過後,溫度降了許多,夜風還帶著絲絲涼意。
被風一吹,楚恒覺得在酒樓裡染上的烏煙瘴氣都散去不少,步子變得輕快起來。
林世君麵上也有了愉悅之色,他負著手一邊走一邊問:“楚兄明年考會試嗎?”
明年剛好是三年一度的會試,如果不考就得再等四年。
楚恒想了想道:“我會去考,你呢?”
“我估計不會考,再學幾年,鞏固一下學問。”林世君道。
這次他本來以為可以十拿九穩考中解元,沒想到隻考了第二,可見人外有人天外有天,雖然他自幼在京城讀書,自認為要比這些鄉下學子接受的教學要優良,可還是輸了。
他並不嫉妒楚恒,隻是認清了自己的實力,覺得以前太高估了自己。
他是奔著狀元去的,所有沒有十足的把握他不能輕易參加會試,再說了,他和楚恒是同鄉,黎朝規矩,一甲內不能有兩個同省,他們倆個要是一同考,不管誰名次第一,另一個都將被排到二甲。
一甲和二甲可不止差了一星半點,他不能冒這個險。
楚恒大概也能猜到他的心思,笑道:“那好,我先考,到時候京城見。”
“好,我在京城等你。”林世君也笑道。
夜色中,月光下,兩個少年並肩而行,有說有笑,友誼越發濃厚。
次日,楚恒一行人就收拾東西離開了府城。
林世君也要回長寧鎮祭祀祖先,所以一路同行。
一路上,耿良都沒精打彩的,吃不好睡不好,回到長寧鎮整個人就瘦了一圈。
長寧鎮一下子出了兩個舉人的消息早就傳遍了,一些相熟的人見到他們回來,紛紛恭賀,鎮子裡的氣氛比往常都要活躍。
和林世君兄弟二人分開後,楚恒就和耿良一起回了書塾,已經有麻利的人朝阮文生報了信,他們到書塾門口的時候,阮文生帶著學生們已經在等了。
阮秀蕊還特意打扮過,穿著好看的衣衫,發髻也梳得整整齊齊,還戴著楚恒送的那支珠釵,描了眉,擦了胭脂,好看極了。
楚恒一眼便看到她,衝她笑了一下,這才掀袍跪在了阮文生麵前,“學生不負老師厚望,高中解元,叩謝老師栽培之恩。”
“快起來。”阮文生嚴肅的臉上全是喜色,他扶起這個讓他驕傲自豪的學生,拍拍他的肩膀,欣慰不已,“好,沒辜負自己多年所學,也沒給我丟臉。”
“楚恒哥,恭喜你。”阮秀蕊笑著恭賀。
同窗們也都笑著恭賀,“恭喜師兄!”
隨後互相擠眉弄眼了一番,向前一把將楚恒抬了起來,大笑著拋向空中。
一向對學生嚴格的阮文生這次也沒有阻止,他的學生考中了第一名解元,這是多讓人高興的事啊,就讓他們放肆一回吧。
一旁的耿良將一切看在眼裡,後牙槽都要咬碎了,明明他先來的阮家,明明他是阮家的親戚,明明這一切的風光是他的,可是現在,原本屬於他的一切都被楚恒奪去了。
學生們鬨了一陣子,阮文生就製止了他們,讓他們趕緊去念書,而有楚恒這個解元在,那些學生們念書都有了勁頭,希望有一天,他們也能像楚恒一樣,這麼風風光光的回來。
阮文生帶著耿良去了書房,問了考試的情況後,歎息一聲,勸慰道:“良哥兒,你彆喪氣,你還年輕,下次再考就是了。”
他原本就不同意表侄這次去考鄉試,表侄的學問還不到火侯,但表侄執意要去,那就隨他去了,想著去曆練一下也好,誰知,又發生了這樣的意外。
雖然他考完了也未必能中,但沒考就出事,著實讓人挺憋屈的。
耿良艱難的擠出一個笑容來,“表叔,我知道。”
“你清減了許多,身子是不是還沒有恢複?回屋去休息吧,課業的事先放兩天,等養好身子再學也不遲。”阮文生再道。
耿良點點頭,轉身走了,背影十分落寞。
阮秀蕊擔憂問:“爹,表哥不會想不開吧?”
離開兩個月,表哥都瘦得不成人形了,好像表哥這次考試失利,比上次楚恒哥受的打擊還大,她擔心他會鑽牛角尖,從此一蹶不振。
“沒事的,你表哥不過一時悲痛,等過些日子就好了。”阮文生道。
之前侄子考秀才屢次失利,不照樣挺過來了嗎?他相信侄子這次也一定能挺過來的,這些日子他也會多開導關心他。
父女倆正說著話,楚恒來了。
“恒哥兒,怎麼還不去休息?”阮文生見他也憔悴了不少,關切問。
楚恒看了阮秀蕊一眼,掀袍跪了下去,“老師,承蒙您不棄,收我為學生,給了我現在的風光和體麵,學生銘感五內。這些年,蕊兒妹妹對我照顧有加,我對她早已不是兄妹之情,之前隻是秀才功名,怕委屈了蕊兒,這次中了舉人,我想正式向您提親,娶蕊兒為妻,還望您答應。”
“你要和蕊兒成親?”阮文生又驚又喜。
楚恒點頭,“是,望老師成全。”
“蕊兒,你的意思呢?”阮文生看向女兒問。
阮秀蕊臉早就紅透了,羞澀的看了父親一眼,點了點頭,“女兒任憑父爹爹做主。”
楚恒哥果然信守承諾,向爹成親了。
“既然你們兩情相悅,這樁親事我答應了。”阮文生笑道。
他本就有意讓楚恒娶女兒,之前暗示過,楚恒並沒有反對,但表露出來的意思是想中了狀元再成親,他沒想過楚恒會在這個時候提親。
不過也好,女兒已經到了嫁人的年紀,楚恒雖然才華橫溢,但狀元也不是那麼好考的,要是又像上次一樣出個什麼意外,一耽擱就是好幾年,女兒家的年華最是耽誤不起。
他們能早點成親,他也能早點安心。
自己最出色的學生娶了唯一的女兒,一想到這,他就高興。
楚恒高興的磕了個頭,再道:“學生家中已無親人,如果老師不嫌棄,我願入贅,百年之後為您養老送終。”
“恒哥兒,你將來是要做官的人,為人贅婿終究不好聽,你有這份心我就很高興了,入贅之事就算了,我相信,以你的孝心,就算不入贅,將來也不會不管我的對嗎?”
阮文生起初是有意讓楚恒入贅,但為了他的前程還是打消了這個念頭,隻要這孩子是個孝順重情義的,入不入贅都一樣。
楚恒心中感動,重重磕下頭去,“對,老師對學生恩深似海,學生早已視老師為親父,無論如何,學生都會為老師養老送終。”
“好,我沒看錯人。”阮文生扶起他,一手握著他的手,一手握著女兒的手,高興道:“蕊兒嫁給你,我很放心。”
楚恒看了阮秀蕊一眼,重重道:“學生一定會好好待蕊兒,絕不辜負老師厚愛。”
兩人要成親的消息很快在書塾傳開,大家都很高興。
唯有耿良聽到這個消息氣得頭頂險些冒煙,所有的一切都被楚恒搶走了,連表妹也被搶走了,他絕不會放過楚恒!
古代婚事繁瑣,最少得準備半年,接下來的日子,楚恒還是打算邊讀書邊賺錢,之前賺的錢都花得差不多了。
自古以來就有窮秀才富舉人的說法,秀才一般都過得窮困,但舉人卻不同,在黎朝,考中舉人已經可以做官了,當然得走關係,送禮,便能謀一個地方的官職,如果沒有關係也沒錢送禮,那也可以像阮文生一樣,自己開書塾,或者去縣學當教諭。
但大多人中舉後都不會選擇做官,除非是那種不想考了,或者覺得自己考不過會試的舉子才會直接打點做官。
阮文生當年考中舉人時,正好妻子病逝,有些心灰意冷,所以就沒去考了,但他又沒關係走後門,官也沒做成,去縣學教了幾年書,賺得不多,為了養活女兒,就自己開了一家書塾。
在黎朝,秀才就可以開書塾了,舉人開書塾的還是不多,所以阮文生收了不少學生,家境這才慢慢好了起來。
要不是遇到原主那個渣男,他們父女也不至於落到那般悲慘的境地。
舉人便可以做官,可見身份要比秀才高了不止一星半點。
以前原主隻是個秀才,楚恒去寺廟擺攤賣字畫,要是遇到不識貨的,估計一幅也賣不出去,但如今不同了,他不用去擺攤也有生意主動找上門來。
這不,這幾日便陸續有書齋的人來請他寫字作畫,也有人請他寫對聯,匾額,碑銘,出的價錢比他擺攤時高多了,也有本地的富商士紳請他去作畫,價格更是美麗。
但楚恒有個規矩,賣出去的畫並不落款,除非價格真的出得很高,他才會落款一兩幅,這也是防止以後他的字畫流傳太多而引來不必要的麻煩。
早在他在南峰寺擺攤時他就是這個規矩,所以大家也不介意。
半年後,楚恒賺了不少銀子,足夠辦一場風光的婚禮,也夠他明年去京城考會試的盤纏,還能買個宅子。
眼看婚事將近,楚恒近來便不打算接單了,等成了親再說。
“楚恒師兄,今日是我的生辰,我買了糕點分給大家吃,這包是給你。”這日,楚恒正在院子裡活動筋骨,一個同窗找到他,遞給他一包糕點。
楚恒笑著接過,“劉渝,謝謝你,祝你生辰快樂,等會兒我給你寫副字,算是送你的生辰禮物了。”
“謝謝你楚恒師兄。”劉渝一聽楚恒要送他字,彆提多高興了,現在楚恒師兄的字可貴了,好多人想買都得排隊呢,而他免費就能得一幅,說出去都有麵子。
劉渝走後,楚恒看了看手中的糕點,察覺出不對勁來,他想了想,沒有吃糕點,而是將糕點拿走給了阮秀蕊。
“蕊兒,我知道你愛吃甜食,劉渝送我的這包糕點也留給你吃吧。”
阮秀蕊一臉感動,“謝謝你楚恒哥。”
“馬上就是夫妻了,不用這麼客氣,你吃完了要是覺得好吃,我再去給你買。”楚恒笑道。
阮秀蕊點點頭,心裡甜蜜極了。
楚恒坐下來,拿起她的那份糕點看了看,道:“蕊兒,你這包糕點怎麼和我這包不一樣?”
“不一樣嗎?我看著都是一樣的啊。”阮秀蕊看過兩包糕點後道。
楚恒道:“樣式是一樣的,香味不同。”
阮秀蕊便拿起糕點嗅了嗅,頓時一驚,“楚恒哥,你這包糕點好像有木芙蓉花的香味兒。”
“木芙蓉花?怎麼會?”楚恒也吃驚道:“書塾上下都知道我對木芙蓉花過敏,劉渝不可能給我送一包有木芙蓉花的糕點吧?”
阮秀蕊也覺得不可能,可她嗅著糕點就是木芙蓉花的香味兒,她想了想道:“我們去找爹,讓他辯一辯便知。”
雖然還不確定是不是木芙蓉花,阮秀蕊還是怕出事,自己拿著糕點,讓楚恒離遠一些,她對木芙蓉不過敏,就算吃了也沒關係,但楚恒不行,吸入過量的花粉就會過敏的,嚴重的時候還會有性命之憂。
她不想讓楚恒出一點事。
兩人一前一後到了阮文生的屋子,阮文生正在看書,他也收到一包糕點,正放在桌上,見兩人來了,笑道:“我不愛吃甜食,劉渝給我的這包糕點你們倆個拿去分吃了吧。”
“爹,讓我看看你的糕點。”阮秀蕊走過去,拿起桌上的糕點嗅了嗅,跟她的是一樣的荷花香味,她的臉色就變得有些不好看。
阮文生看出女兒的異常,問:“蕊兒,怎麼了?”
“爹,你看看這包糕點是不是木芙蓉花的香味?”阮秀蕊把楚恒那包糕點遞給了父親。
一聽到木芙蓉花幾個字,阮文生立即提起了心,他接過糕點嗅了嗅,臉色便沉了一分,他打開油紙,拿起一塊糕點吃了一口,臉色又沉了幾分,他道:“這糕點裡確實放了木芙蓉花。”
“爹,這包糕點是劉渝送給楚恒哥的。”阮秀蕊有些生氣道。
阮文生一驚,“怎麼會?他是知道恒哥兒對木芙蓉花過敏的,怎麼還會送這樣的糕點給恒哥兒。”
“老師,蕊兒,我想這一定是個誤會,要不我們把劉渝叫來問一問。”楚恒道。
劉渝與他無怨無仇,是不會害他的,往他糕點放木芙蓉花的人一定另有其人,他猜,這個人十有八、九是耿良。
看來,耿良還沒吃儘苦頭,還敢在背後搞小動作,既然如此,那今日就新仇舊賬與他一並結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