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玉案察覺到不對,他按住了蘇韶棠的肩膀,低聲:
“夫人?”
蘇韶棠眼皮子顫了顫,才冷靜道:“我沒事。”
沈玉案依舊皺眉,放心不下地看著他。
國公府拿令牌進宮請了禦醫,邱老夫人的壽辰宴隻能作罷,但蘇韶棠一行人還不能離開,他們在外間等著,直到邱老夫人一臉疲倦地出來,讓他們都回府,蘇韶棠等人才離開了國公府。
回去的路上很安靜。
哪怕邱老夫人說了國公爺已經沒事,但眾人也從她的神情上發現了端倪。
邱國公的身子不好了。
這對國公府來說是一個噩耗,對於京城和朝堂來說,也是一個微妙的訊號。
二皇子陣營中,最堅固的後盾就是國公府,如果邱國公真的堅持不住了,那麼二皇子就失去了一個最有力的幫手。
對於二皇子的陣營來說,這是一個不可承受的打擊。
剛到侯府,蘇韶棠忽然問了沈玉案一個問題:
“沈玉案,京城會亂嗎?”
沈玉案倏然抬頭:“夫人。”
他的語氣不輕不重,也沒有什麼壓迫的情緒,但蘇韶棠知道,沈玉案這是在打斷她。
夜幕中,沈玉案目光清明地注視著她,他在無聲地提醒她,這種話不可以說。
蘇韶棠皺眉。
沈玉案忽然抬手,替蘇韶棠理了理頭頂的步搖,他聲音平靜:
“夫人放心,我在一日,侯府就不會亂。”
蘇韶棠用看傻子的眼神看向他。
如果京城亂了,侯府怎麼可能會安然無恙?
回到聞時苑,蘇韶棠終於忍不住吐糟:“做男主的,都這麼能裝嗎?”
泰山崩於前而色不變的人,蘇韶棠一貫不覺得是鎮定自若,隻覺得對方腦子有問題。
係統哪敢說話。
而沈玉案則和沈玉晦回了前院書房,剛進前院,兩人就被嗆得半死。
沈玉晦呆滯地看著眼前一幕:
“……這、這是什麼?”
本來清雅肅正的前院,如今半邊是堆得高高的貝殼,另半邊則是一堆似灰似粉的土堆,沈玉晦險些以為自己這一腳從侯府踏出了京城。
沈玉案抵住口鼻,淡定自若道:
“你嫂嫂折騰出來的東西。”
沈玉晦噤聲。
二人進了書房,關上門窗,才覺得自己和灰塵隔離開,沈玉晦輕咳了一聲,忘掉先前的事,他皺眉問:
“嫂嫂剛才的話是何意?”
沈玉晦沒有聽懂,為何邱國公病倒,嫂嫂要問京城會不會亂?
邱國公在朝中地位的確斐然,但也不至於重要到這種地步。
沈玉案搖頭:“邱國公是二皇子的外祖父。”
國公府是二皇子天然的盟友。
二皇子能成為儲君最有力的競爭者,除去他是皇後所生、乃是嫡子外,國公府或不可缺。
沈玉晦依舊皺眉。
沈玉案沒有直說,隻是提點他:
“哪怕你之前一直在外求學,也該知道朝中有誰是支持大皇子的。”
沈玉晦一頓,倏然抬頭:“鎮北侯!”
若說沈玉案是聖上心腹,那麼,聖上對這位鎮北侯的態度卻是說不清道不明。
大皇子能夠跟二皇子爭,最大的倚仗就是鎮北侯。
因為,鎮北侯手握兵權。
如今北有蠻夷虎視眈眈,誰都不知何時就會起了戰事,所以聖上一直重視武將,以至於鎮北侯在明確支持大皇子後,爭儲一事才僵持住。
可若邱國公一旦倒下,這種平衡會被立刻打破。
沈玉案淡淡說了句:“聖上一貫寵愛元妃。”
元妃乃大皇子和珺陽公主的生母。
沈玉晦已經明白其中利害,大皇子有鎮北侯支持,他手中有兵,已然處於一種不敗之地。
他低聲喃喃:“而光祿寺寺卿的胞妹乃是二皇子府上的側妃。”
光祿寺掌宮廷宿衛和侍從。
二皇子則捏住了京城要害,即使大皇子有兵,一旦逼急了二皇子,也遠水救不了近火。
沈玉晦抿唇,怪不得嫂嫂會問京城是否會亂。
下一刻,沈玉晦抬頭:
“可是北門禁軍由大哥掌管!”
沈玉案平靜接話:
“這才是問題所在。”
沈玉晦驟然啞聲。
誰都知道沈玉案的重要性,所以,邱國公一倒,二皇子必然要拉攏大哥,甚至望之若渴。
大皇子又怎麼可能眼睜睜地看著京城兵力全落於二皇子之手?
所以,侯府必將受到二位皇子拉攏,偏生大哥不能倒向任何人,侯府的處境也將凶險萬分。
沈玉晦皺眉:
“那嫂嫂怎麼辦?”
大哥不能倒向任何人,可嫂嫂不同。
皇後乃嫂嫂的親姨母,二皇子也是嫂嫂的表哥,真正左右為難的人不止是大哥,嫂嫂夾在其中才是難做!
沈玉案意味深長地說:
“她可並不為難。”
夫人嫁入侯府將近半年,但這半年裡,侍郎府和侯府的來往屈指可數,在這方麵,國公府倒是比侍郎府殷勤多了。
沈玉案囑咐他:“我不擔心你嫂嫂,反倒是你,在學院內,無論是誰,你隻需要做到一視同仁即可。”
而夫人?
沈玉案輕笑一聲。
現如今的情況隻怕會更加適合夫人,想要拉攏侯府,自然會有人奉承她,對於夫人來說,不過如魚得水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