疫病爆發後,蘇韶棠的活動範圍就隻剩下府邸。
這日,蘇韶棠睡醒後,剛要起床,就冷不丁地打了個寒顫,她抬眼朝外望去,倏然一愣。
楹窗外是白皚皚的一片,府邸中沒有什麼景色,天地間仿佛剩下一抹顏色。
聽見動靜,絡秋和絡春推門進來,木門開合間,帶來一陣冷風,蘇韶棠不由得朝床內挪了挪,將錦被裹得更緊了點。
絡春撣了下衣袖上的雪花,抱怨道:
“昨兒奴婢起夜時,就見外麵飄雪,誰知道,到現在還沒停下來。”
雪下得有一腳深,踩下去後,完全看不見繡鞋,叫人行路艱難,下人打掃起來也很麻煩。
絡秋沒抱怨,覷見夫人臉色後,也不由得升起一抹憂心忡忡。
水患爆發得很突然,安仁縣接納難民,也隻是匆促地用木頭架起草棚,這落了一夜的雪,會不會將木棚壓塌?
一夜大雪,那些難民沒有保暖衣物,怎麼熬得過來?
將這些心思壓下,絡秋打了熱水,替夫人淨麵,有婢女動作麻利地點上炭盆,絡春早就準備了湯婆子,見夫人梳妝好後,往夫人手中一塞。
不消片刻,蘇韶棠就拾掇好了,裡麵穿了件鵝絨做的內衫,在外麵套了加絨襦裙,又披了層闊又厚的鶴氅,包裹得嚴嚴實實,哪怕外間下再大的雪,也不會冷著她。
蘇韶棠抬頭,銅鏡中的女子黛眉輕彎,白皙的臉頰被炭盆烤出一抹緋紅,杏眸桃腮,煞是好看。
用罷早膳,蘇韶棠出了寢室,親自感受了一下外間的冷空氣。
隻一個照麵,呼嘯的冷風就毫不留情地打上來,蘇韶棠隻覺得臉頰一陣陣疼。
蘇韶棠皺緊了眉頭。
衢州都這麼冷了,渠臨城怕是隻會更冷。
蘇韶棠沒好氣地撇了撇嘴,還以為沈玉案讓她來衢州是享福的,現在看來,她完全是來給這兄弟二人做後勤的!
絡秋見狀,不解地問:
“夫人怎麼了?”
蘇韶棠輕扯唇:“讓鐘謙來一趟。”
鐘謙來得很快,蘇韶棠直接說:
“備馬車,我要去城西。”
鐘謙下意識地就要拒絕,城西如今隔離所有傳染疫病的人,夫人過去太危險了。
蘇韶棠敢去城西,自然不是說不怕疫病,而是昨日係統就告訴了她,她是不會感染上這些病情的。
但對於鐘謙等人,話肯定不能這麼說,蘇韶棠尋了個理由:
“沈玉晦好幾日沒回來了。”
眾人驟然啞聲,自疫病爆發,小公子就不回府居住,整日奔波於難民中,他們現在都不清楚小公子是什麼情況。
哪怕心中再擔心,他們也拿小公子沒辦法。
但是,他們都知道小公子最聽夫人的話。
蘇韶棠淡淡地添了句:“我得親眼看見難民情況,才知道他們需要什麼。”
就安仁縣那些物資,淨等難民們凍死吧。
等看完難民,蘇韶棠也就大致能猜到渠臨城是什麼情況,到時同樣的物資讓周鳴一並送到渠臨城去。
鐘謙和絡秋再無話說。
因是去城西,怕招人眼,絡秋備的馬車外觀較為樸素,隻是內裡布置得依舊舒適。
哪怕如此低調,除了鐘謙和絡秋,蘇韶棠還是帶了十來個侍衛。
誰都不知難民中會不會忽然冒出厭世仇富的人。
她惜命得緊。
半個時辰後,馬車終於到了城西,蘇韶棠擔心的情況全部沒有發生。
知道這是安伯侯夫人的馬車後,路過的難民忙忙都退了些,甚至有的人直接衝她的馬車跪下來,拉著身邊的小孩給她磕頭。
蘇韶棠看得目瞪口呆。
絡秋想起那日運糧食回來時的情景,和夫人解釋:
“他們這是在感激夫人呢。”
蘇韶棠不由得沉默下來。
有人去喊了沈玉晦,沈玉晦從難民窩中跑出來,離得遠遠的,沈玉晦就讓馬車停下,站得很遠,臉上焦急:
“嫂嫂快回去!”
蘇韶棠沒下馬車,隻是掀開了簾子,遠處不斷傳來難民的壓抑痛吟聲,隻一眼,就能看出城西的慘狀。
蘇韶棠皺眉:“疫情還沒有控製住嗎?”
沈玉晦聽見問話,苦笑著搖頭,他稍壓低聲:
“大夫們已經確診是鼠疫。”
每一次鼠疫都是會死去成千上萬的人,他們能做的隻有將得病的人隔離開,至於那些染病的人隻能聽天由命。
鼠疫難治,這基本上是共識。
沈玉晦抹了把臉,下定了決心:“嫂嫂明日就離開衢州吧!”
蘇韶棠麵無表情:
“然後留你在這裡等死?”
沈玉晦被堵得啞口無聲。
這幾日沒人和蘇韶棠提過疫病情況,蘇韶棠一直以為疫情得到控製,就未曾多放心思在上麵。
她能替難民做的都做的,今日來這一趟,也是因昨日落雪,她擔憂起渠臨城的沈玉案罷了。
蘇韶棠沒好氣地想,幸虧來了這一趟。
快速地和係統兌換出藥方,眼見積分大幅度減少,蘇韶棠格外心疼,忽然想念起沈玉案。
有沈玉案在的話,她壓根不用擔心花費積分。
蘇韶棠知道疫病耽誤不得,她假裝從袖中掏出一張藥方,忽視絡秋驚訝的眼神,將藥方讓人遞給沈玉晦:
“拿給羅大夫。”
沈玉晦錯愕地看著這張藥方,他張了張嘴,似乎想說什麼,最終他隻是複雜地看了眼嫂嫂,什麼都沒有說。
蘇韶棠彆開眼,她知曉沈玉晦向來敏感,應該猜出了什麼。
但沈玉晦一日不和她挑明,蘇韶棠就當不知道。
兩人心照不宣地沒問藥方從何來,蘇韶棠轉而道:
“今日把需要的物資單子交給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