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蘇韶棠回答,就聽見沈玉案平淡的聲音傳來:
“去告訴宮中來人,夫人車馬勞頓辛苦,今日不便拜訪公主。”
隻要沈玉案在府中,侯府的人就仿佛有了主心骨,常管家得了命令就恭敬轉身離開,蘇韶棠順著聲音來源處看去,沈玉案一身白色常服走近,甚至還拿著手帕在擦手。
顯然是一得消息就立刻趕了過來,蘇韶棠看得分明,沈玉案脖頸處的水珠都未曾擦乾淨。
蘇韶棠從楹窗中探頭,她挑挑眉:
“這麼著急做什麼?”
沈玉案將帕子遞給鬆箐,兩三步跨過門檻進了室內,蘇韶棠順勢勾回腦袋,就聽見他不緊不慢的聲音:“怕夫人會直接跟著來人離開。”
以往也就罷了,夫人和珺陽間有些交情,沈玉案也不會攔住夫人交友。
但現在,先帝駕崩的原因不清不楚,半年不見,誰都不知珺陽公主現在是什麼性情。
既然不清楚,自然沒必要讓夫人去涉險。
蘇韶棠聽完,嗔瞪向他,沒好氣地泛起嘀咕:“說得好像誰來,我都會跟著走一樣。”
沈玉案一直走到蘇韶棠麵前,等看清夫人如今的模樣,才越發覺得在渠臨城那段時間是虧待了她。
蘇韶棠赤腳踩在地毯上,沈玉案隻掃了眼,就彎下腰,將她整個都打橫抱入懷中,然後兩人一同倒在軟塌上。
猛然朝後栽去,把蘇韶棠嚇得一跳,倏然伸出手臂摟住沈玉案的脖頸。
平安落在軟塌上時,蘇韶棠仍覺得心有餘悸,止不住捶了沈玉案幾下:
“你越來越肆無忌憚了!”
擱以往,沈玉案哪敢不經過她同意,就伸手來抱她?
話是這麼說,但蘇韶棠語氣中也沒有什麼惱怒的意思。
絡秋和鬆箐等人早就有眼色地退了出去,直接退到遊廊上,背對著寢室,蘇韶棠從楹窗中覷見這幅情景,刹那間,漲紅了一張臉。
沈玉案也行了許久路,累得狠了,懶得起身關窗,直接抬起腿抵住楹窗一踢。
“啪——”的一聲,窗戶應聲合攏。
聲音清脆,未免有點臊人,尤其是遊廊上又傳來絡秋等人捂嘴偷笑的聲音。
蘇韶棠惱得轉身去捶沈玉案,低聲羞惱:“大白日的你關窗乾嘛,他們還以為我們在屋裡做什麼呢!”
她捶人的力道,對於沈玉案來說不痛不癢的,行了月餘的路,沈玉案就素了月餘。
反倒是女子一動,身子就止不住在他懷中摩擦,沈玉案這個年齡也就血氣方剛,當即身子就有了反應,他把夫人的手臂按住,全部摟進懷中,低聲道:
“原本隻是想抱夫人睡會兒,但夫人再動,就說不準了。”
說不準?
蘇韶棠陡然抬頭瞪向沈玉案,但身子卻是半點不動了。
不論崇安帝如何,但有一點,崇安帝是沈玉案的親舅舅,不管他對沈玉案是否真心實意,至少明麵上,崇安帝對沈玉案的確照顧周全。
所以這一月來,沈玉案對她都是規規矩矩。
不似往日,總尋點空蕩,隻借著手或口,都能叫她高興。
蘇韶棠在心中細算了一番,先帝是孝期還未徹底過去,還差近半個月時間,她若招惹了沈玉案,隻能叫沈玉案自個兒憋得難受。
蘇韶棠不著痕跡地覷了眼沈玉案,默不作聲地安靜下來。
沈玉案掀了掀眼皮,忽然親了親懷中人,莫名心軟得一塌糊塗。
這一睡,就睡到夜幕來臨。
等醒來後,兩人才知道,珺陽公主後來又派人來了一趟,說是明日再讓人接蘇韶棠。
沈玉案低頭把玩著蘇韶棠的腰帶,等蘇韶棠回神,她腰帶已經鬆鬆垮垮地耷在腰上,她抬腿就踢了沈玉案一腳,納悶:
“她一門心思見我做什麼?”
蘇韶棠狐疑:“難道是因當初元妃一事記恨我?”
沈玉案腿上受了一腳,手上終於老實了,聞言,淡淡反駁:
“元妃謀反被賜白綾,這都是先帝的旨意,與你何乾。”
蘇韶棠撇了撇嘴,話雖如此說,但仇恨麵前,有幾人能保持理智清醒的?
沈玉案多瞧了夫人一眼,見她仍是不解,抬手撫平了她眉心,淡淡道:
“也許隻是想和你談談以往的交情。”
蘇韶棠聽得額角抽疼,她捂臉頭疼:“真麻煩。”
蘇韶棠和沈玉案同樣的想法,如果珺陽真的有野心,那崇安帝駕崩一事,絕對是珺陽走的最錯的一步棋。
弑君殺父。
哪怕是裴時慍都沒有名正言順的理由弑君,一旦他真殺了崇安帝,就坐實了謀反的罪名。
許是裴時慍也沒有想到,不等他糾結這個難題,珺陽公主就先替他報了仇。
而且這個仇比他親自來報得還痛快。
目前沒有實證,但隻有眾人懷疑崇安帝的死和珺陽有關,她目前這個所謂的垂簾聽政的位置根本坐不穩。
尤其是珺陽原本最大的倚仗就是崇安帝。
她在朝中一無根基,二無建設,如今三無人心。
而且,珺陽前十七年都在吃喝玩樂,隻短短半年時間,她對朝政又能了解多少?
蘇韶棠是如何都想不通珺陽是怎麼行了這一步棋。
給裴時慍賣好?
但裴時慍也不是傻子,他許是的確恨崇安帝,但他絕對不恨大津朝,他也不會想讓大津朝毀在他手中。
裴時慍這條路行不通,珺陽這又是指望她了?
蘇韶棠想到這裡,不由得扯了扯唇角,她拉了下沈玉案的衣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