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入宮述職(1 / 2)

可惜的是,次日元春回府,林薑並不在。

自從升了太醫院院正後,她再也沒了剛入職時,可以隔日來上班的福利。她如今是同原先的秦院正一樣,每日去宮裡報道,隔十日才有一天休沐。

林薑深覺升了一級增長的工資,完全不能彌補她每天早起入宮的痛苦。

不過在其位謀其政,皇上頂著輿論壓力,給了她正經的院正官職,她也就要兢兢業業當值,不落人話柄,不能辜負皇上的破格錄用,更不辜負係統和自己一路走來的冒險辛苦。

故而這第二日,賈元春奉旨出宮,她就無緣親見。

隻好下班回來再聽夏嬤嬤傾情轉述:府裡自賈母起所有人都哭成了一團。偏生這哭的真正緣故還不能明說,隻好邊哭邊感激皇恩浩蕩,讓她們骨肉團聚,這才忍不住驚喜落淚。

倒是邢夫人,在榮慶堂陪哭過後,立刻換上了一副笑臉,馬不停蹄來到蘭芝院給黛玉道喜,打聽姑老爺林如海回京的具體時間。

夏嬤嬤指著林薑身下的座位:“大太太坐在這兒談笑風生了半個時辰才走。”

林薑聽得樂不可支。

邢夫人也真是個神人了,總是與賈家其餘人格格不入。

倒是她忘了,這府裡也不是人人都會為了元春愁雲慘淡——比如大房賈赦邢夫人夫婦,就是喜歡比較多:二房本來就住了榮禧堂,替大房當家作主,這要再出個皇妃,有生之年,他們還會把榮禧堂讓出來嗎?

還不如元春沒了指望,哪怕一家子少些依仗光輝,也好過二房一直鳩占鵲巢。

大房還是盼著賈璉穩穩的幸福,入住榮禧堂那一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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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金桂飄香時節,林如海奉旨進京,於正午後,在官碼頭下了船。

距離他上一次進京,已有三年之期。

再見京城繁華盛況,更勝從前,林如海一顆愛國愛民的心,就覺得安慰。

三年前他是孤身回京的,當然也少不了上榮國府去拜見嶽母。彼時還未出賈敏三年喪期,黛玉尚且年幼,林如海又得林薑醫治,身體康複如初能夠自行照料女兒,是不肯送黛玉上京的,那一回可叫賈母念叨了好歹。

他入京拜見一次,離京辭彆一次,賈母都是當著他落淚不止,隻口口聲聲要見‘她可憐的外孫女黛玉’。

不知道的還以為林如海是個後爹。

而這回再來,林如海倒不知賈母還要跟他說什麼了:據他從夏嬤嬤和範小青兩人口中所知,女兒在榮國府過得可並不怎麼稱心如意。

巡鹽禦史一職已然交了出去,林如海心中盤算,無論皇上給他一個什麼職位,是留京還是外派,他總要從榮國府帶走女兒的。

唯一讓林如海十分擔憂的是,林薑肯定是離不開京城的。

一想到要把她獨個拋在京中,還是留在深深皇城內,讓她一個姑娘家坐鎮太醫院,林如海就睡不著覺。這一路上京思來想去,甚至動了入京後去找老座師、故舊親友走動一二,找找關係留在京城當官護著侄女的心思。

不過這些走親訪友的事兒都是後話,作為前任巡鹽禦史上京述職,林如海入京的第一件事就是遞折子入宮請見。

在見到皇上之前,他當要避嫌不見任何京城官員。

以他的官位和述職的重要性,隻要皇上這日沒有大事,定然會召見。故而林如海連官袍都是在船上換好了的。

果然皇上直接允了他的請安求見折子,召他立時入宮在明正宮陛見。

林如海剛踏入宮門,就看到了一個熟悉又陌生的身影。

說熟悉是因林薑在他府裡呆了三年之久,在林如海心裡也是另一個女兒了,哪怕逾年未見,記憶中容貌也未淡去分毫,遙遙一望就認了出來。

可這乍一見,也是陌生的:隻見林薑身穿青色官袍,腰間一枚玄色嵌玉扣束帶,笑容明亮,神情疏闊,竟真有了些為官執掌一部的英氣,再不似當年姑娘家形容。

“叔父!”

林如海禁不住眉眼都是笑,卻又關心道:“這個時辰,你怎麼來宮門處等我?陛下隆恩,許你太醫院正一職,你該儘心值守才是,萬不可驕傲起來……”

林薑眼前開始轉圈圈:林如海是最標準的心懷大誌的儒家官員,學問又好講起大道理來是一套接著一套,可以說到明天早上。

比起來,係統爸爸在這方麵就堪稱野兔式管理,見了她隻會直接撒錢,不在乎她具體乾了些什麼——隻要係統聲望值在漲,係統就是和顏悅色的滿意父親,覺得女兒真棒。

林如海卻是奉行言傳身教,要從點滴抓起,讓孩子從細節處感受到父愛如山。

兩人完全相反。

於是林薑連忙求饒打住:“叔父彆念了。我來接您是陛下恩準的。”

林如海這才罷了。

且說林薑過來,確實是皇上允許的——皇上心裡有事兒呢,要從人家林家定走兩個女兒,當然要對家主林如海更和氣些,提前要給人家點糖吃,於是特意讓林薑去接一接叔父,體現一下他這個皇帝的重視和寬厚。

林如海仍舊是體恤林薑新官上任,不肯讓她一直陪著自己耽誤公務,隻道:“陛下恩典深重,許你先來見我。隻是見一麵也罷了,你且回去好生當值吧。”

他堪稱苦口婆心:“你新做了院正,自有無數雙眼睛看著你,萬事要仔細。”

林如海有自己的消息來源,自從收到上京述職的召命後,林如海就更著意收集了些京中這幾年的官場新局勢。

這裡頭還有跟林薑有關係的。

一年前,皇上破格錄用一位年輕姑娘做太醫也罷了,誰知如今居然升了院正,許女子掌太醫院!有禦史就坐不住了,深覺要是不彈劾就對不起自己屁股下麵的椅子。

很是上書論了論女子當貞靜賢德的道理,再有提了些太醫院女醫被取締等前朝舊事。

隻是這禦史被皇上直接否了折子,又被紹王爺當庭懟了兩句,旁人也就看清了陛下的心思,暫時沒有再敢唧唧歪歪的。

但林如海得知此事,還是不免囑咐林薑,要她謹言慎行,越是皇上重用維護,就越是不能自己行差踏錯,免得打了皇上的臉麵。

林薑近距離看過林如海,見他周身白光明亮,顯見的身體無恙,也就不堅持跟隨。

況且也禁不住林如海的教誨,連忙表示‘彆念了,師傅彆念了’,自己這就回太醫院勤懇上班,頭懸梁錐刺股報效祖國,請叔父放一萬個心。

林如海這才滿意。

之後他便跟著小太監一路往明正宮去。

林如海在入明正宮前,倒是先遇上了身著龍禁尉服製,身佩腰刀的一位青年。

觀其正三品武官服製,思其不到二十歲的年紀,林如海就知這位應當就是新任龍禁尉統領,衛刃。

從林如海聽到的朝局中,這位可是皇上心腹中的心腹,是冉冉升起的一顆新星。

衛刃就是特意在這裡等林如海的。他先執下官禮見過林如海,之後一路親自引著他入明正宮,說話做事全然一派孝順子侄的作風,給林如海整的不會了:咱們不是第一次見麵嗎?

而且林如海風聞的禦前衛大人,可不是什麼交遊廣闊的性子,反而是個冷厲的脾氣。據說他率兵去簡親王府裁減親衛的時候,其煞氣之重,還嚇得簡親王以為皇上圖窮匕見,要報仇抄家。

衛刃就這樣一路恭敬送林如海到了明正宮正殿階下。

而畫眉公公已經等在了那裡。

對這位白公公,林如海更有印象些。他是皇上一直用著的人,誰都知道這是個極古板周正,不肯跟群臣來往的皇上第一心腹太監。

然而這回,林如海隻見這位臉如木雕的白公公,忽然對自己露出一個笑容來:“林大人到了,咱家這就進去回稟一聲,請大人於此稍候。”

林如海:我忽然背後涼涼的是怎麼回事。

在見到皇上本尊前,林如海的心情,就被傳說中禦前兩大冷麵心腹的熱情弄得有些七上八下的。

因他剛在江南被大皇子惡心了小半年,頗有些風聲鶴唳之感。

這會子不但沒有感到如沐春風,反而還覺得事若反常必定有妖,妖風陣陣。

這樣不祥的預感,在見到皇上之後,就更實錘了。

三年前,林如海述職時,皇上全然公事公辦態度,審了審他的工作報告,就讓他去太上皇處再稟明一回,之後也未單獨再召見他。

可以說,完全是君臣之交淡如水。

然而這回,皇上見了他,卻是命宮人上了好茶,然後對林如海感慨道:“三年未見,林卿風采依舊。”

皇上這是純周家人的感慨:紹王最近又念叨顏值改造這件事來著,不免提起林如海當年是風姿卓絕探花郎,所以皇上才有此一言,讚了讚他們周家人曆代沒有的容姿。

然而在林如海聽來,卻覺得燙耳朵,立刻表示皇上才是龍顏容煥,聖躬安康,天子巍峨之氣。

林如海也不是說瞎話,比起三年前,現在的皇上堪稱意氣風發,神采飛揚,明明年齡長了三歲,氣色倒是更好了看起來倒是年輕了。

皇上確實是逆生長了:一來他身上頑疾儘去,從生理上做到了聖躬安康,二來頭上泰山搬走,從心理上翻身做主,自然是精氣神全然不同。

聽林如海這樣說,皇上露出微笑:“也是你林氏有女的功勞啊。”

林如海也就趁此向皇上陳情,隻道林薑這孩子打小就過得苦,出生沒了母親,父親還一心訪仙。神僧教授醫術後,這孩子從小就隻沉浸在醫道中,於人情世故也不熟諳,隻求皇上,她若有行為不當之處,請陛下開恩寬宥。

皇上聽著林如海描述的小可憐的一生,再對照天天笑容明燦,似乎日子都是蜜糖做的林薑,很難在心裡糅合成同一個人。

不過皇上還是很大度的點頭,表示朕非凡夫俗子,選賢與能不拘一格用人才,你隻管放心。

而兩人話既然說到這兒,皇上索性就直說了:“年前太後娘娘壽宴,卿家姑娘入宮拜壽,極得母後喜歡,不知卿家可有意,與皇室結個親家?”

親疏有彆,皇上對林如海先提起的,當然是其親生女兒的婚事。

何況在皇上眼裡,這親事比較穩:周黎蘅是妥妥金龜婿,衛刃嘛,卻是在家世這塊上弱了些,隻怕林如海不願意。

所以在皇上看來,是準備先拋出紹王府這樁好親事,然後再保送一個衛刃的。

然而他這話一出,林如海整張臉都蒼白了一個度。

與皇室結個親家,他第一時間就想到了在江南蹦躂的大皇子!

大皇子在江南所作所為如此惡劣,自己都上折子彈劾過他了,皇上居然還有賜婚之意!這實在欺人太甚了!

他低首行禮,壓著自己不露出不忿的神情,隻道:“回皇上,臣女蒲柳之質,怎配身入皇室。況且臣隻此一女,隻盼父女天倫團聚,並不希求旁的,求皇上收回聖恩。”

皇上龍顏詫異:唉?朕是被婉拒了嗎?

他下意識蹙眉不滿道:“這可是朕的大周皇室裡數一數二的好孩子,林卿竟也不肯許以愛女?”

林如海心裡簡直要吐血,就大皇子,還是大周家數一數二的好孩子?完了大周要涼。

麵上還是一萬個懇切,立刻表示臣不敢,言之鑿鑿臣之小女不配。

當局者迷旁觀者清,皇上跟林如海在在這裡雞同鴨講,畫眉公公作為傳過重要消息的人,卻立刻就明白了兩方的意思,不好,陛下跟林大人說道兩岔裡去了!

為防止林大人惹惱皇上,畫眉公公及時站出來,對林如海道:“林大人想必是聽了些京中傳言,覺得紹王世子命格不好婚配才如此不肯吧,林大人需知,那都是些市井歪話,故意編排紹王府,豈可當真。”

他的話音都落在紹王兩個字上。

林如海:紹王?紹王?!!

皇上的不滿散去了一些:也是,想想自己小堂弟那可憐的說親之旅,確實是讓人疑慮。

女子閨名要緊,要是說親不成,必會遭受閒話,林如海有此顧慮婉拒也是慈父心腸。

皇上也道:“傳言豈可當真。”雖然他說這話也有點心虛,但還是義正言辭道:“子不語怪力亂神,況且林卿的侄女便是朕的太醫院院正,若紹王世子再有說親就病的事兒,就讓她去治了便是,林卿何須多慮。”

林如海頭腦風暴中:我得多慮一會……玉兒跟紹王世子,這都哪裡跟哪裡來的姻緣啊!

他還在消化這第一重意外的時候,皇上就已經開口說起第二件了。

皇上又努力帶上了個和顏悅色地笑容:“既然提起朕新封的院正,朕倒是還有一樁親事,要與林卿商議。”

林如海略帶茫然地抬頭:“陛下請說。”

皇上指著窗外:“林卿方才見到朕的禦前龍禁尉統領了吧,覺得如何?”

林如海還深陷頭腦風暴中,隻是下意識誇讚:“皇上青眼有加,自是少年英才。”

皇上:要的就是這句話啊。

天子臉上露出和善笑容:“林卿家既然覺得他是少年英才,想必是覺得他可給你做個侄女婿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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