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上任便告假,雖情有可原,卻也會給其他人落下一個話柄。
隻是有程相在,想要針對蕭令月,無需其他人出手。
謝拂沉思片刻,“明日帶上幾樣藥材,隨我上門拜訪。”
“是。”
翌日,謝拂親自上門,得知消息的蕭令月正在喝藥。
他背靠在床上,一碗藥還沒喝完,侍女出聲詢問:“郎君,可要奴婢前去送客?”
蕭令月身體疲乏,喝了藥還會困,本不想見客,可想到謝拂之前曾幫過他,今日還是那謝小將軍第一次登門,若是就這樣將人打發了,未免不妥。
“扶我穿衣,請小將軍到外間。”
謝拂進來時,看見的便是蕭令月裹著一件裘衣,長發隨意鬆散地係著,半躺在軟榻上,蓋著被子,從袖子卻能看出,對方裘衣裡,隻穿了件裡衣。
謝拂目光落在他比往日更白的麵色上,一掀衣擺坐下。
半點也不客氣,伸手便從桌上倒了一杯溫水,將之遞給蕭令月。
“多謝小將軍,不過方才我喝過不少。”
謝拂見他並非刻意推辭,便也自然地將那杯沒遞出去的溫水一飲而儘。
蕭令月:“……”
是不是有哪裡有些奇怪?
謝拂無視他的神色,“我讓人送了些藥材來,不知道對蕭郎君的病情是否有用。”
蕭令月回神,再次感謝了一番,“小將軍若是想來,上門便是,下次不必再帶什麼。”
蕭家不缺名貴的藥材,蕭令月的身體,就算是用再好的藥材,也收效甚微。
“哪有空手上門的,那不是做客,是蹭吃蹭喝。”
謝拂隨意道。
蕭令月唇邊微彎,“若是隻小將軍一人,蕭家卻也蹭得起。”
謝拂見他心情不錯,看上去似乎並沒有因為生病而心情不暢。
“蕭郎君此言,可是歡迎我常常登門?”
蕭令月以手掩唇:“咳咳……”
“蕭家不大,可招待客人卻是綽綽有餘。”
謝拂也笑了一下,“我還以為蕭郎君並不想和鎮北大將軍之子有過多交集。”
蕭令月張嘴想問何出此言,腦中忽然想到什麼。
想了想,才出聲道:“當日婉拒小將軍空出房間,不過是覺得將士路途勞累,不想再麻煩他們。”
他抬眸看著謝拂,眼中神色清明,並未有半點閃躲和心虛,坦然自若,從容優雅。
“卻不曾想,小將軍會誤會至此,倒是我之過。”
謝拂與他對視片刻,忽而垂眸,“該是我的過錯,是我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以為京城的文人不喜我們北地來的泥腿子。”
蕭令月聞言,便知這位小將軍在京城這段時間也不是白玩的,看來是聽說了不少小道消息。
“鎮北大將軍當年平定北地,乃安定之功,聖上親賞,無人敢置喙,小將軍無需妄自菲薄。”
謝拂扯了扯唇角,“是啊,沒人敢說我爹,卻敢說我。”
蕭令月:“……”
他在考慮,是不是因為對方年歲尚小,才會有這樣耍小性的一麵。
明明是個聰穎善謀之人,有時卻又似乎透出幾分這個年紀的較真和任性。
一件那麼久的事,竟也能記到現在。
蕭令月自己都沒發現,在與謝拂說話時,語氣更溫和了幾分,像是在照顧一個任性的孩子。
“小將軍大可放心,那些嘴碎的人頂多也是在背後說幾句,當著你的麵便什麼也不敢說。”
謝拂抿唇,忽而微微揚了下唇角,帶著淺淺的“那是當然”的意味。
蕭令月看著,不由也跟著微微笑了笑。
他想,謝拂和皇帝合得來也是有原因的,這二人在某些方麵,還真有幾分相似。
謝拂一直在這裡待到吃午食的時候,蕭令月請他留下來用飯。
謝拂也不客氣,直接答應下來。
當午飯端上來,謝拂看著桌上的飯菜,在心中微微挑眉。
桌上的午飯分為兩種,一種是尋常的葷素菜色,看上去做得不錯,很是精致,很有食欲。
而一種是少油少鹽的藥膳食補,看著淡,聞著那股子藥味卻久而不散,隻聞著,便半點食欲也無。
蕭令月卻在招呼謝拂開動後,在侍女的伺候下,麵不改色地喝了一碗湯。
一碗湯喝完,蕭令月卻見謝拂似乎並沒有動筷的模樣。
“……小將軍?”
他看向對方,眼神詢問。
謝拂垂眸看了看蕭令月麵前的幾樣菜品,出聲詢問:“平時裡吃過的山珍海味並不少,卻還沒嘗過藥膳,不知蕭郎君能否分我一些?好讓我長長見識?”
蕭令月無言,之前他與這位謝小將軍並未深交,也不知道對方竟是這樣一個“特彆”的人。
他見過彆人向往山珍海味,美味珍饈,卻還沒見過一個出身不凡的富家公子想吃藥膳的。
不過想想對方大約也隻是想嘗個新鮮,畢竟藥膳藥膳,多了個藥字,沒病之人也不好多吃。
蕭令月讓侍女給謝拂每樣菜都盛了一點,連一口都算不上,當真隻是讓謝拂嘗個味。
隻是這味謝拂嘗了嘗,謝拂表情也隻是尋常,似乎並不覺得這藥膳難吃。
蕭令月看了看謝拂,溫聲笑問:“小將軍既嘗過了,總不會再想吃這個味?”
蕭令月吃這些吃了十幾年,不可否認它們對他的身體有好處,味道也不是特彆難吃,但再如何,吃了十幾年也早吃膩了。
隻是彆人吃膩了還能去找彆的食物吃,他卻沒有彆的選擇。
“改天我讓我府上的廚子也學了來。”謝拂放下筷子道。
蕭令月抬眸看去,正對上謝拂的雙眸。
見對方眉眼微彎,“偶爾嘗嘗,倒也彆有一番風味。”
“聽說有些人家為了養生,還特地讓人做藥膳,一吃幾十年,確實能延年益壽。”
謝拂像是在講故事。
或許是從書上看的,從彆處聽的,從夢中夢的。
不過蕭令月聽了這故事,卻總有種對方是刻意講給他聽的感覺。
蕭令月掩住神色,笑了笑,“若是小將軍喜歡,大可讓府上的廚子學彆的,這桌藥膳是大夫針對令月身體定製的,可不好讓小將軍學了去。”
說罷,蕭令月便安靜地吃自己的藥膳。
謝拂到底不是病人,犯不著和病人爭吃食。
他乖乖吃著蕭府為他準備的正常食物,飯後便簡單告辭。
回府後,也確實如他之前所說,給了一張藥膳的方子讓廚子去學。
蕭令月午後小憩片刻,醒來後便得知蕭源在書房等他。
“我身體不適,去跟父親告罪,並請父親過來。”
“是。”
蕭源並沒有為難,直接過來。
蕭令月對他頷首:“父親。”
蕭源點點頭,“我聽說今天謝成的兒子來過?他找你做什麼?”
蕭令月神色淡淡:“不過是個剛到京城的少年想結交為友,父親不必在意。”
蕭源皺眉,看著蕭令月道:“不必在意?”
“你可知他才來京城不足一月,便將京城走得七七八八,結交了京城不少家族子嗣,了解了多少,誰也不知道,你真當他是來跟你做朋友的?”
“令月,我怎麼不知,你何時這麼天真了?”
蕭源一直提防著謝成送進京的這個小子,謝成本人也不是什麼蠢人,被他看重,且教養長大的兒子,他才不信真這麼單純。
對方來京城後,傳出來的那些流言,什麼北地來的小將軍是個什麼都沒見過,什麼都新奇的土包子,人傻錢多還好麵子,任性妄為又衝動,剛進京便和京兆尹結下梁子,間接得罪了程相,隻會討好什麼都不管,隻會吃喝玩樂的傀儡皇帝。
他通通不信。
撇開表象看本質,便是那人有勇有謀,洞察人心,心思縝密,來京城後,雖和人結怨,卻從未吃虧,京兆尹差點被擠兌得乾不下去。
這樣一個人,能是蕭令月口中單單廣交朋友的人?
聞言,蕭令月神色如常,隻是周身的氣質冷了幾分。
“父親多慮了。”
蕭源眉心一鬆。
“無論謝小將軍目的為何,他既與我以友相交,我便以友相待。”
“他未曾做過損我之事,父親便莫要提前陷令月於不義。”,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