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二章(2 / 2)

摘星 若花辭樹 9240 字 7個月前

裴霽下了車。

裴裕安和趙芫慌張地打開門出來,看到裴霽時,都怔了一下。趙芫先反應過來,飛快地說了一句:“小藝出事了,我們去醫院。”

裴霽的心猛地一沉,驚慌在一瞬間占據了她的心頭。

他們去的是臨市的醫院,裴霽開車。

裴裕安和趙芫的手交握在一起,時不時地互相安慰,但這些安慰並沒有起什麼作用。他們隔一會兒就會催促裴霽開得快點,還不斷地和醫院裡裴藝的同事保持聯係。

到醫院時已經快到中午。

手術室的燈還亮著,外麵站了一群穿著製服的人,看到他們過來,為首的一個中年人,朝他們迎了幾步,臉色很是嚴肅地握了握裴裕安的手,沒寒暄,開門見山地說:“還在搶救。”

趙芫哭出了聲,連聲說著:“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

裴裕安一麵輕拍她的背,一麵對那中年人說:“到底怎麼回事?怎麼就傷得這麼重?”

“昨天晚上有一群匪徒潛入了一個富豪家裡,想要綁架這家人的兒子。撤退的時候,被保姆發現,保姆拉了警報。這夥匪徒策劃了很久,裡應外合,把周圍的環境都摸得很透,設計了好幾套撤退路線。情況非常緊急,人手很缺,裴藝當時正好在我們局交接一個任務,就主動幫忙了。”

裴裕安怔怔地聽著,趙芫已經泣不成聲。

中年人麵露為難,像是不忍心,轉頭看到裴霽,認出這位聲名鵲起的免疫學家了,叫了聲:“裴教授。”

裴霽看了看父母,然後將目光落在他身上,衝他點了下頭,算是招呼過了:“接著說。”

“然後,我們成立了專案組,製定了詳密的營救計劃,但過程裡出現了突發狀況,裴藝為了保護人質……”中年人緩慢地說,斟字酌句,像是想儘量減少對家屬的傷害。

他話還沒說完,手術室的門突然開了,所有人都圍了上去,裴裕安和趙芫幾乎是衝過去的。

裴霽落在最後,她透過人群,看到醫生摘下口罩,說了一句:“對不起,我們儘力了。”

人群瞬間靜止,所有人都有些反應不過來。

不知過了多久,臉色煞白的趙芫發出一聲尖叫:“不可能!”

她抓住醫生的白大褂,眼神凶狠,看起來像是要與人拚命,卻又不知該和誰拚命。

所有人都攔著她,裴裕安喊著她的名字,要她冷靜,可明明他自己都快撐不住了。短短一兩分鐘,他像是被抽光了精氣神,老了十歲。

那邊吵著鬨著,撕心裂肺地哭喊著。

裴霽在人群外,格格不入。

她還有點回不過神,沒救過來?

渾身的血液都像是結了冰,她感到渾身冰冷。她想到她和裴藝寥寥無幾的相處,想到很久以前,她上大學,裴藝突然來看她。

那一年,她十六,已經快把大學的課程都修完了,而裴藝卻還在上高中。她突然出現在她麵前,喊她名字時,裴霽幾乎沒反應過來,裴藝卻笑得一臉春暖花開,像是心情極好,伸手就抓住她的手,說:“你好久沒回家了,我來看你。”

這還是裴藝第一次主動去找她,印象裡,好像也是唯一的一次。裴霽抱著一疊書,原本是想去圖書館查點資料的。被她這一打岔,自然就改變了行程,帶著她,去學校裡的一個小茶吧坐著。

裴藝那天特彆興奮,高興地對她說:“我打算當警察,你說怎麼樣?”

裴霽覺得不錯,就點頭說:“好。”

但她沒有問,為什麼裴藝突然有了當警察的誌向,也沒有問為什麼那天她會突然來找她,更沒有問為什麼選擇職業選擇誌向這樣的人生大事,她會來問她的意見。

明明她們關係冷淡,從小到大都不親近。

這些問題,裴霽再也沒有機會得到答案了,就像她再也無法知道,為什麼遺言這麼重要的話,她會說給她聽。

手術室裡,裴藝的遺體被推了出來,手術室門口的人從中間分開。趙芫哭喊著撲到裴藝的身上:“小藝!你看看媽媽,你看看媽媽!”

裴藝的身體隻是晃了晃,她聽不到也看不到。

裴霽在人群外怔怔地看著,心裡有種說不出的悶堵,像是有什麼她擁有了多年,早已習慣了的東西,被生生地奪走,再也找不回來了。

裴霽抬手摸了一下自己的臉,滿手的濕涼,不知什麼時候,她已經和她的父母一樣,流淚不止。

六月底的天氣,酷熱已然毫不留情,驕陽高高地懸在天上,熾熱猛烈。

裴霽站在一棟居民樓下,抬起頭來看。驕陽刺眼,她反手擋下了光,默數著樓層,一層一層,數到第十七層,停了下,稍微地望了一會兒,便邁開步子,走進了大門。

這裡是裴藝的住處。

此時,距離裴藝過世,已經過去了三天。

這三天裡,父母的狀態一直很差,裴霽走不開,全程操持著裴藝的後事。她不懂治喪的儀程,幸好有專業的殯葬公司在旁指點,才讓她不至於出錯。

出殯後,裴霽向裴裕安要了這裡的地址和備用鑰匙,就直接過來了。

乘坐電梯,到達十七樓,在門牌號1701的門外停下,她確定一般地又看了眼門牌,才抬手叩門。

她原本是想在追悼會上,向那個叫宋邇的女孩轉達裴藝的遺願,告訴她,以後不管遇到什麼困難,都可以找她幫忙,她一定會儘力相助。

她不時留意追悼會的簽到冊,但直到結束,都沒看到宋邇的名字出現在簽到冊上。

裴霽覺得有些不對,就過來了。

門沒有開,也沒人應聲。

等待了一會兒,裴霽又敲了敲門。

依舊無人應答。

裴霽想了想,拿出鑰匙,把門打開。

冷氣撲麵而來,屋子的模樣就展現在裴霽的眼前。

很乾淨,也很簡潔。沙發、茶幾、電視、書架,還有一些彆的家具。但所有家具幾乎都是圓或橢圓的形狀,書架這樣的大件,邊角包了軟布。地上鋪著厚厚的一層地毯,厚得過了頭,踏上去微微下陷。

裴霽站在玄關口,掃了一眼就覺得這裡的布置有點奇怪,不太協調。像蹣跚學步的兒童居住的兒童房,擔心他摔倒,擔心他磕碰,給家具和地板都加了一層防護。

她往裡走了一步,反手關上門。

左側的一間房間傳來開門的聲音。

裴霽循著聲音轉頭,看到了一個女孩。

女孩緩緩地走出來,手還握在門把上,身子微微側著,朝向門口,唇角彎起,聲音裡都透著開心:“你回來了?”

這一瞬間,裴霽明白了為什麼客廳的布置會這樣奇怪,也明白了為什麼裴藝這麼放心不下,臨終前要她答應照顧宋邇。

因為宋邇是個盲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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