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邇牽住她的手,就帶著她往外走。
裴霽順從地跟著她。明明宋邇看不見,明明開始時是宋邇牽著她,後麵就是她握著宋邇的手,比她走得快半步,替她看路。
可裴霽卻莫名地覺得,是宋邇領著她回家。
她們坐到車上後,宋邇也沒有鬆開她的手,還是牢牢地握著。她和司機說了地址,然後告訴裴霽她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
“我想給你一個驚喜,在酒店外等你一起回家。”宋邇說了起來,“看到你坐上了一位先生的車,我就跟上來了。我有給你微信,你看到了嗎?”
“沒有。”宋邇聽見裴霽說,下一秒裴霽的手從她手心抽了出去,然後傳來一些窸窣的響聲。
宋邇睜著眼睛聽,猜想教授應該是去看微信了。
她感覺手心空空的,上麵還殘留著牽著教授時的觸感,宋邇蜷起手指,指腹在手心輕輕地摩挲了兩下。
“那個人是我爸。”裴霽突然說道。
宋邇輕輕地啊了一聲,想了想,才謹慎地問:“他是不是說你什麼了?”
隨著她這句話,裴裕安說的那些話被裴霽一字不差地想了起來,她不可避免地感覺到心口有一種尖銳的疼,然後是強烈的窒息感,仿佛有什麼東西堵住了她的氣管,讓她喘不上氣。
裴霽張了張嘴,她分不清自己是想說話還是想呼吸,她有許多的話想對宋邇說,想告訴她家裡對她不好,她覺得很傷心,她不理解父母的做法,她還想問問宋邇,她真的很怪嗎?
但她能表達出來的卻很少,少到隻有一個字:“是。”
她答得很慢,宋邇能感覺到她說得很艱難。
“說什麼了?”宋邇接著問。
這次,裴霽沒有回答她。
宋邇猜得到,教授多半不會說。她明白有些東西要對人說出來,就像把心掏出來給彆人看那麼難。
何況教授還是那麼內斂的一個人。
但那些東西,如果一直悶在心裡是不會好的,反而會紮下根,越長越牢,最後和血肉生在一起,想要□□,會越來越難,越來越傷筋動骨。
宋邇試圖引導裴霽講出來:“你要不要和我說一說?”
裴霽沒有出聲。
宋邇就不敢再問了,因為她看不見裴霽的表情,她不知道裴霽對她這樣追根究底,是隻是沉默了不想說,還是反感她多事。
宋邇還是很擔心她,但教授的情緒實在太內斂了,她的話語很少,聲音裡甚至聽不出語氣。宋邇恨不得可以親眼看一看,偏偏這對她來說又是不可能的。
一股煩悶從她心底升起,蔓延到了全身,宋邇低著頭,不再說話了。
車子仍在行駛,也不知到了哪裡,距離裴霽家還有多遠。
宋邇心裡亂糟糟的,她把放在腿上的手移到身側,指尖碰到了一個東西。宋邇過了一會兒,才想起來,是花。
她帶了花,開開心心地來找教授的。
但被裴裕安破壞了。
宋邇心裡歎了口氣,她把花拿了起來,朝著裴霽那邊微微側身:“教授。”
裴霽沒有出聲,但宋邇卻能想象出教授轉頭看過來的樣子。她雙手捧著花送了過去:“這是送給你的。”
花束被接過去了,裴霽說:“謝謝。”
宋邇想到剛剛她下車的時候很急,花幾乎是被她甩開的,可能被壓壞了,就說:“是不是被壓壞了?我下次一定送你一束完好的。”
一般人聽到這樣的話,不論是真心還是假意,多半會說沒有壓壞,還是完好的,或者,還是很漂亮啊,一點也不影響。但裴霽沒有。
裴霽順著宋邇的話,細細將花束端詳了一番,才告訴宋邇:“白色的小花被壓壞了三朵,大花有兩朵,花瓣被折了。”
觀察得非常仔細。
坐在副駕駛上的助理都震驚了,居然有這麼憨的教授。
宋邇卻一點也不覺得冒犯,她笑了起來,聲音裡滿是笑意:“你好呆,什麼大花小花,是玫瑰和風車茉莉。”
裴霽“哦”了一聲,不太上心的樣子。
宋邇狀似無意地追加了一句:“玫瑰象征愛情哦。”
筆直筆直的鋼鐵直男司機聽到這句都感受到宋小姐的瘋狂暗示了,他沒敢回頭,隻是看了眼後視鏡。
看到裴教授一無所覺:“是嗎?好看。”
司機暗自歎息著收回目光,同樣暗自歎息的還有助理。
宋邇卻早就習慣了,失望是難免,但她已經能很好地處理自己的情緒。
到家後,宋邇讓司機和助理都回去了,並讓他們帶話給夏清,就說她今天不回家。
裴霽在邊上聽說她今天不回家,眼中有了笑意,她單手拿花,騰出一隻手來,去扶宋邇。宋邇很自然地任由她攙著,她們一起往裡走。
走進家門的時候,宋邇瞬間感覺到了一種安心。這裡的氣息,她很熟悉。
裴霽鬆開她的手,宋邇在家裡,是可以很熟練地脫離導盲杖和攙扶行走的。
她朝裡走了兩步,想起什麼,回頭說:“要把花插起來。”
雖然被壓壞了三朵小花,折了兩朵大花的花瓣,但這是她第一次送教授花,具有特彆的意義。
“好。”裴霽答應。
宋邇這才放心地往裡走了。
已經過了十一點,不算早了,宋邇回到自己的房間,房間裡都是她自己的味道。宋邇緩緩走進去,摸到床,摸到小毯子,摸到床頭的睡眠燈,全部都在原來的位置上放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