哄睡了裴霽,宋邇沒有睡,她先是聯係了她家裡的廚師,發燒的人一般都會很口乾,吃不下什麼東西,但又需要充分的營養。
她把情況和廚師說了,請他準備適合病人的營養餐。
然後她就等著裴霽輸完液,替她拔了針,才抱著她,閉上了眼睛。
等她醒來已經過了七點,她睡了兩個小時。宋邇看了眼手機,剛好廚師說送了早餐過來。她忙起床去開門取了食盒。
她家廚師通過她住院的這段時間,早已把做病人餐的廚藝訓練到了登峰造極,打開食盒,簡單又可口的早餐還冒著熱氣。
宋邇拿進房裡,叫醒了裴霽。
裴霽睜開眼睛,還有些留在睡夢中的迷茫。
“你得服藥,服藥前要先吃點東西墊墊肚子,不然傷胃。”宋邇特意把句子說長,好給裴霽反應的時間。
但裴霽反應遲緩,不知道是身體太不舒服,還是沒有睡醒。她隻是抬起頭,看著宋邇眨了下眼。
宋邇克製住捏捏教授的臉的衝動,給她做了道選擇題:“在床上吃,還是到桌子那邊去?”
這下,裴霽有反應了,她下意識地做了選擇:“桌子那邊去。”
“好,那你起來。”宋邇把食盒拿到臥室的圓桌上。
裴霽也下了床。
宋邇轉頭看著她,見她走得還算穩,稍微放心了些。
簡單地洗漱過,裴霽徹底醒了,恢複了她平時的樣子,不需要宋邇哄她,就主動地咽下了儘可能多的食物,吞了藥,測了體溫。
體溫沒怎麼降,還是很高。裴霽看看體溫計,又仰頭望著宋邇,煩惱地說:“不退燒。”
不怎麼生病的人,一病起來,總有些來勢洶洶的架勢。
宋邇安慰她:“藥還沒起效呢,過會兒就好了。你請個假,不要去上班了,這兩天就在家裡好好休息。”
她這陣子請了很多假,大概是她有了自我意識後,工作學習最不積極的一段時間。可是生病了,沒辦法。
裴霽電聯了助手,說明情況後,就坐著,發了幾分鐘呆。
之前為了照顧宋邇,她請了很長時間的假,工作也耽擱了不少,但她不覺得有什麼問題。但現在,因為她自己的身體請假,她就有
一種揮霍時間的愧疚感。
吃過藥,她也沒有躺回去,為了稍微減輕一些愧疚感,她又想遠程辦公了,宋邇阻止了她,列出了三條理由,讓她好好休息。
裴霽被說服,隻是目光戀戀不舍地默默地黏連在她的筆記本電腦上,像是看什麼得不到的心愛物品。
宋邇覺得生病的教授特彆呆萌,反應慢,又很柔軟,讓人很想上前去摸摸她。
不工作,也不想睡覺,裴霽有些無所適從地閒了下來,她呆坐著,因為喉嚨乾疼,她隻好多喝水,她又不喜歡水的味道,每一口都咽得很痛苦,但又不得不努力地多喝一點。
真的像個寶寶,而且是很有主見的寶寶。宋邇坐在她邊上,覺得教授特彆可愛,她沒忍住,悄悄地抓了裴霽的手來玩,捏捏她的手指,又捏捏她的手心。
裴霽看了她一眼,沒有把手抽回來,也沒有表現出抵觸。
仿佛昨天最崩潰的那段時間過去了,她恢複了理智,也找回了這段時間學習到的一些情感,不再把宋邇隔絕在她的心防外。宋邇感到開心,就捏著裴霽的手沒放開。
裴霽開始覺得有點難受,因為一隻手被抓住,沒有了自由,但慢慢地就習慣了,忽視了那隻捏來捏去作怪的手。
她目光停留在一個點,她沉浸在自己的想法裡,靜靜地出神。直到好久後,宋邇問她:“你在想什麼?”
裴霽被打斷了思緒,才回頭對著宋邇,說:“我覺得,我很不理智,思考問題也不成熟,這不是一個成年人該有的樣子。”
她是在說她昨天,拿到那三份基因鑒定,知道原來隻有她被瞞著,就像是完全失控了,她的情緒不受她的意識控製。現在想起來,仿佛是一場夢。
昨天是一場夢,過去二十五年,與親情相關的那部分,也是一場夢。
“你隻是邁不過這道坎。”宋邇溫和地說,“你在意,所以控製不住理智。”
裴霽搖了搖頭:“我不喜歡這樣。”
她不喜歡失控,也不喜歡在意這些事的自己。
裴霽眉眼低垂下來,她很輕地籲了口氣,整個人都顯得很無力。
有些東西,存在了就是存在了,在意也好,刻意地遺忘也罷,它總是在那裡,變成一個心結,
時不時地冒出來,像一根錐子,把心紮得鮮血淋漓。
宋邇捏著她的手,鬆開了些,但很快她又握緊了,笑著說:“我們講些開心的事啊。嗯……”她做出思考的表情,想了會兒,問,“那你有沒有遇到過對你很好的人?你記憶裡第一個對你特彆好的人,是誰?”
裴霽完全沒有思考,脫口而出:“李老師。”
李老師,不是孫培野老師嗎?宋邇疑惑,但還是問:“哪位李老師啊?”
“我幼兒園的李老師。”裴霽回答,說出一個名字,“李恬恬老師。”
居然是幼兒園老師,那得是十幾二十年前了。宋邇沒想到是這麼久遠的事,卻也很好奇,她伸手摸摸裴霽的額頭,還是好燙啊,就哄著她躺下:“我好困,我沒有睡好。”
裴霽立刻緊張地看著她,說:“你快去睡。”
“可是我不想一個人,我還想聽你幼兒園的故事,你陪我好不好?”
裴霽遲疑了一下,還是點了點頭。
她們回到床上,宋邇拿了毛巾給她擦擦,最後,用一條浸濕的方巾貼在她的額頭上:“這樣會舒服一些,你昨晚被擦過以後,就睡得好了點。”
裴霽讚同她:“水分蒸發帶走熱量,會舒服很多。”
宋邇看著她,笑了一下,笑容裡滿是縱容和一種“我的教授好可愛啊”的自豪。她躺下了,拉住了裴霽的手,示意她可以講了。
裴霽不知道怎麼辦從何說起,倒不是害羞,而是她覺得沒有什麼值得說的,除了科研成果,她認為裴霽這個人的一切都乏善可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