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裴霽回過神來,她忙專注到電腦上。
可是沒幾分鐘,她又走神了。
一整晚,效率極低,幾乎什麼都沒做成。
直到清晨,天邊有亮光,窗外半明半暗的空氣裡,寒氣森冷,在窗上蒙了層厚厚的白霧。
裴霽站起身,胃突然作疼,瞬間讓她的麵上失了血色。
她單手抵住胃,深深地喘了口氣,直到這陣過去,才站起來,想去找點吃的。
她打開門,門外躺著隻貓,聽響動,它懶洋洋地爬起來,伸了個懶腰,打了個大大的嗬欠,然後看著裴霽。
她長得挺大了,不再是當初那隻小奶貓,而是一種介於成年與**間的少年貓。
隻是雖然長大了,她還是一如既往地粘裴霽。
“喵~”她叫了一聲,仰頭看著裴霽。
裴霽低著頭,和她對視。
貓又叫了一聲,低頭舔了舔爪子,又仰頭看她。
不能摸彆的貓,不能看彆的貓,因為家裡的小貓貓毛過敏,還很小心眼,會生氣。
其實宋邇沒有限製過她,但裴霽很自覺,她極力避免一切會讓宋邇不高興的事。
她想過的,喜歡她就是要對她好。
她這麼悶的人,在逗小貓高興這件事上,肯定做得不好,那至少不能讓她生氣。
胃好像又疼起來了,一股濃烈的情緒直衝她的鼻喉,讓她鼻子發酸,眼淚猛地落了下來,讓她眼簾模糊,而喉嚨卻像被堵住了,硌得發疼,連叫一聲小貓,都發不出聲。
裴霽向上級打了去西非的申請報告。
申請很快就批了下來。
她準備行李,其實也沒什麼行李。不過一些衣物,一些私人用品,加起來,也就兩個箱子。
她在十二月十三日那天離開,與她的科研團隊一起。
那天下了雪,是今年的初雪,比往年早了很多很多。
她站在航站樓下,看外麵下得紛紛揚揚的大雪,想不知道會不會積起來,不知道她會不會看到。
那天,她們最後一次見麵時,宋邇說:“分手,或者離開,你選一個。”
裴霽突然在感情裡聰明了一回,明白了她的用意,她不是讓她選,她是逼她走。
因為她們都知道,除非生死之彆,否則,她無論如何,都不會放開她的小貓。
她沉默了很久,什麼話都說不出,她沒想到,原來她對小貓的堅定不移,可以被用作她威脅她的籌碼。
她沒有給出選擇,站起來離開。
宋邇跟在她的身邊,低聲地告訴她:“我會處理得很好,我會等你,多久我都等。”
裴霽停下來,一轉身,就看到她的小貓哭得像隻真正的小花貓:“對不起裴霽。”
她反複地向她道歉,卻不敢說讓她原諒她。
“太冷了,進去吧。”同事催促道。
裴霽點了下頭,轉身,進了機場。
裴霽離開的那天,接受了央視的采訪,采訪是直播的,宋邇守在電視前。
這位記者和那些娛記不一樣,鄭重而嚴肅,看向裴霽的目光裡,滿是尊敬,他問她,對奪走無數生命,令人束手無策的W病毒有什麼看法。
裴霽對著話筒,用她一貫鎮定的語氣,一絲不苟地講了一大段對這種可怕的病毒的理解,並對對攻克方向做了初步的預言。
記者驚喜:“據我所知,世界上還沒有人預言過W病毒的最終歸宿,請問您對自己的預言有信心嗎?”
裴霽回答:“有。”
采訪到這裡就結束了,因為裴教授即將要過安檢。
記者語氣振奮:“好,讓我們祝裴教授此行順利,一路保重。”
裴霽向他道了謝,目光卻朝著鏡頭掃過來。
宋邇的呼吸一滯,目不轉睛地盯著屏幕,裴霽的眼神很淡,像是不經意一般,隻在鏡頭上十分短暫的停留,然後點了下頭,就走了,鏡頭隻看得到她的背影。
教授生了很大的氣,連道彆都不願意對她當麵講,隻是這樣淡淡地告訴她,我走了。
宋邇沒有再哭,她想到最後見麵的那天,教授哪怕被傷透了,看到她的眼淚,還是將她攬到懷裡,無聲地摸了摸她的頭發。
而現在,她再怎麼哭,也沒有人這樣哪怕她上一秒才傷了她,她也仍舊用最柔軟的那麵對待她,溫柔地安慰她了。
她坐在書房的大沙發上,拿著手機,直到裴霽登機起飛,她發出了一條微博。
持續了十幾天的輿論不止沒有散,反倒依舊僵持著,把越來越多的路人拉攏到各自的陣營裡。
直到剛才,看到裴霽的直播,還有許多人在感慨有才華,無人品。
就這麼幾天時間,他們已經挖出了裴霽和父母關係生疏,從不回家看望,連妹妹過世,母親哀痛生病,裴霽同在一個城市都沒回家照顧,甚至連看望都沒有的黑點。
而他們能挖出來的黑點,也隻有這麼一個,但一個也足夠他們像抓了什麼大把柄一樣的狂歡了。在講究儒家孝道的國度,有什麼比不孝更大的道德汙點。
偏偏兩個主角卻很沉得住氣,始終沒有聲響,倒讓他們的狂歡都像缺了什麼,不夠痛快。
現在,宋邇處於出現了。
我愛她。
這條微博隻有這樣三個字,與一張照片。
照片是在意大利拍的,在那個老舊的劇院裡,宋邇的手還搭在鋼琴上,卻已仰起頭,對著走到她身邊的人笑,她望向裴霽的目光,既愛慕,又崇敬,猶如在仰視她那顆遙遠孤冷的星。
而燈光正好,裴霽低頭與她對視的目光也那般溫柔,如同帶著春^光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