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聽春把屁股摔得生疼,但是她根本不顧上感覺,她瞪著薛盈的方向,簡直有那麼點目眥儘裂的架勢。
薛盈被衛聽春猛推一下,頭撞在了床頭上,一下子磕得腦子嗡嗡作響,但是上頭的酒氣,因為疼痛,總算是清醒一點了。
他搖搖晃晃起身,走向衛聽春,想要去扶她,結果沒有注意腳下,一腳踩到了滾落的香爐蓋子,腳下不穩,直接朝著衛聽春摔去。
衛聽春盛怒之下,竟然還下意識伸手把他撐住。
薛盈撲在衛聽春身上,壓著她倒在地上,好巧不巧的,嘴唇正壓在衛聽春的肩膀上。
衛聽春和薛盈用的是一樣的香,熟悉的味道伴著他心中親近之人的體溫,充斥了鼻腔,被酒精麻痹的腦子,被某種難解的情緒堵滿的內心,全都讓薛盈變得難以自控。
他環住衛聽春的肩膀,竟然放縱了他克製了許多日的念頭,一口咬在了衛聽春的肩膀上。
“嘶!”衛聽春疼得一哆嗦。
但是疼還是其次,因為薛盈很快意識到自己犯錯,慌張鬆開了嘴,但是腦子還不清醒,他下意識在用唇,輕輕碰著他咬過的地方,在本能安撫著衛聽春。
衛聽春的汗毛都炸起來,從後脊一路炸到天靈蓋。
本來抬巴掌打算把身上的人一巴掌抽飛,但是手掄到薛盈耳邊,到底沒能真的打下去。
她這時候還在本能覺得,薛盈隻是喝多了。
一把將薛盈掀翻,怒火中燒罵人,也是實在太慌亂震驚,吼道:“你他媽的到底喝了幾斤馬尿!跟我撒什麼瘋!”
薛盈被推到旁邊,磕到了手肘,但是他已經不知道疼了。
他清醒一些,發現衛聽春生氣了,立刻起身,跪坐在衛聽春身邊,扶住她的手臂道:“對不起……”
薛盈滿眼的慌亂,麵色比剛才還要慘白。
衛聽春甩開了他,但是看著他急遽變得灰白的麵色,動了動嘴唇,第二句罵人的話噎在了嗓子裡。
衛聽春指著他的鼻子說:“你以後再敢喝酒撒瘋,我就抽死你!”
薛盈捧住她的手,按在自己臉上,低頭乖乖認錯道:“對不起,我再也不喝了……”
薛盈把臉埋在衛聽春手心蹭了蹭,熱熱的呼吸噴在衛聽春手上。
這種程度的親密,在衛聽春和薛盈之間,是再尋常不過了。
衛聽春喜歡摸薛盈,頭啊,臉啊,手啊,不自覺的喜歡上手。
但是她從沒覺得哪裡不對,她在薛盈五歲的時候就認識他,她以男男女女老人甚至是太監的身份來到他身邊,每一次他們都很親密。
但是因為今晚薛盈撒酒瘋,剛才差點啃她嘴上,又在她肩膀上亂咬亂舔,衛聽春現在被薛盈的呼吸噴到手心,隻覺得頭皮發麻。
她飛速把手抽回來,撐著手站了起來。顧不上腰上的疼痛,下意識朝後退了兩步,靠在了裡間的屏風上。
薛盈手心一空,跪坐在地上愣了片刻,抬起那雙醉酒之後染上了豔紅,以致於過度糜豔的鳳眸,看向了衛聽春。
見她戒備躲避的模樣,薛盈動了動嘴唇,卻沒有再道歉。
而是抬起手,狠狠抽了自己一巴掌。
“啪”的一聲,非常響亮。
衛聽春被驚得不輕,薛盈卻又抬起了手,在自己另一麵臉上再度抽了一巴掌。
衛聽春的心都被薛盈抽得吊到了嗓子眼。
她顧不得什麼,直接上前抓住他的手腕,薛盈再一張嘴,嘴角湧出了一點血絲,衛聽春忍不住又吼道:“你做什麼啊!”
薛盈掙開衛聽春的手,再度要打自己,被衛聽春又抓住,薛盈這才看向她,嘴角掛著血絲說:“對不起……”
薛盈曾經和衛聽春說過,慶嬪在他很小的時候,最喜歡的,就是看他抽自己巴掌,不見血不停下。
衛聽春一時間心如刀絞,她根本不知道今天薛盈發什麼瘋。
“我可能……快瘋了。”薛盈看著衛聽春,眼淚無聲滑下來。
“我不想傷害你,但是……但是我控製不住。”
“我在吃藥了。陳太醫說,”薛盈看著衛聽春,眼中滿是悲傷和恐懼,“他說我如果一直這樣,可能會瘋的……”
“我每天都在吃藥。”薛盈掙開衛聽春,抱住她說,“彆離開我,我再也不會傷害你了。真的不會了……”
衛聽春雖然感覺很詭異,但是沒有再推開薛盈,她也覺得他是犯病了,是喝醉了,反正肯定不是薛盈要瘋了。
“彆胡說,你隻是……”衛聽春輕輕拍了拍他的後背說,“你隻是心裡有些陰影,好好養著就好了。”
薛盈帶著哭腔在衛聽春肩膀上“嗯”了一聲,衛聽春歎息一聲,炸起來毛的終於簌簌落了下去。
嚇死她了。
她還以為薛盈……
衛聽春扶著薛盈起來,兩個人重新回到床邊上,衛聽春拿了個打濕的帕子,給薛盈擦臉,擦嘴角。
“你說你,你赴誰的宴,喝成這樣?”
薛盈乖乖將臉湊上前,方便衛聽春動作。他一五一十道:“二皇子的宴,他想打聽那個懷了大皇子孩子的女人的下落。”
衛聽春給薛盈擦完了臉,想起薛盈說他在吃藥,又問,“到底怎麼回事兒,你吃什麼藥了?”
“還有,你說什麼傷害我?”
“你動不動跪地上抽自己巴掌,你是真的要失心瘋了不成,你這樣對自己,是當我是慶嬪嗎!”
衛聽春解除誤會之後,就開始惱怒心疼薛盈自殘。
她其實何嘗不知道,不是薛盈故意戳她的心,而是薛盈隻會這樣去求得原諒。
他貴為太子,卻被親生母親如豬如狗一樣養大,他和衛聽春說過,有時候……很稀少的時候,他抽自己巴掌,讓慶嬪高興了,慶嬪可能會賞他一點熱湯,或者熱點心吃。
雖然薛盈說的時候麵無表情,情緒也沒有任何的波動,但是衛聽春知道,他是覺得,那種時刻,是慶嬪對他唯一心軟的時刻。
他將那樣的時刻,當成他討得慶嬪歡心的時刻。
孩子什麼都不懂,可是會像狗一樣,會被馴化。
衛聽春聽了隻覺得心中惡寒,她很想告訴薛盈,嘴裡被打到全都是傷口後,再賜下的熱食,不是對你好,隻是想折磨你。
就像是皮鞭抽過之後,傷口撒鹽是能消炎的,可是更多的,是折磨。
但是薛盈的成長太苦了,太晦暗了,而且慶嬪也沒有真的馴化薛盈,所以衛聽春便沒有將殘酷的真相告訴薛盈。
以至於他在發現衛聽春生氣後的第一反應,是抽自己的巴掌,以期得到她的心軟。
衛聽春抽了一口氣,鼻子發酸。
這樣的事情她其實也做過啊。
小時候被母親用豬食燙過,然後母親親自給她塗抹大醬,還給了她一個壞掉的頭花。
衛聽春也以為那是母親的溫柔,以至於後來為了討她歡心,故意撞翻了裝著熱水的暖壺。
但是沒能得到母親的疼惜,暖壺內膽碎了,她換來了一頓毒打。
衛聽春想到這裡,對薛盈越發的溫柔,她看著他和自己,就像是看到兩條同病相憐的野狗。
風雪淩冽,人生淒苦,他們用體溫暖著彼此,沒道理還要相互撕咬。
她讓薛盈張嘴,看了看,他嘴唇下巴破了一點點。
還好。
“以後不要做這樣的事情,你有什麼都跟我說就行了。”
“無論你說什麼,我難道會不理解你嗎?”
衛聽春溫柔軟語,薛盈再度嘗試抓住了她的手,放在了自己臉上。
衛聽春摸著他被他自己打得紅腫的臉蛋,歎息了一聲,又笑了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