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薑白半信半疑, 總覺得這其中有什麼蹊蹺。
但現在大晚上的,她們娘兒倆手裡還拿著行李。
也不好直接找酒店。
主要是, 這附近的酒店,住一晚上可能就得之前那老房子一個月房租了。
薑白現在也不是千金大小姐,知道錢得省著花。
薑白就這麼半信半疑的跟著劉曉紅進去了,門口保安事先被羅躍打過招呼。
這會兒僅僅是登記了一下,就放薑白跟劉曉紅進去了。
“左拐第一棟樓, 九樓。”
能住在這裡的大部分都是有錢人, 其實有很多明星,雖然裝修風格是一梯兩戶,但絕大多數人都直接買下兩戶,打通中間格擋, 這樣自己這一層就不會被打擾到。
薑湛之前也是這麼做的。
但直接把這麼大的房子租給薑白, 馬甲鐵定要掉了。
所以他安排人分出兩個次臥和一個廚房小客廳外加衛生間出來, 顯地不那麼的誇張。
薑總這時候專門從自己公司旁邊那棟更加寬敞的單人公寓中搬出來, 住在距離薑白隻有一牆之隔的屋子裡。
心臟跳得很快。
過了大概十分鐘,薑湛聽到電梯‘叮咚’一聲, 停在自己這層。
他猛地站起來,從冰箱拿了瓶酒, 一邊壯膽一邊繼續聽著。
可惜隔音太好,聽到的聲音很模糊。
這裡的房間都是感應鎖,薑白從劉曉紅手裡接過鑰匙,貼在門把手上方,門很快就自動彈開。
她打開玄關的燈, 看著屋子裡的裝潢和布置。
神色有點不安,薑白說:“媽,你老實告訴我,租給你房子那個人長什麼樣?”
劉曉紅放下行李,聲音還因為尷尬哭過略顯沙啞。
“就高高的,壯壯的,是個中介。”
薑白:“……”單純這麼介紹,她還真猜不出來是誰。
薑白換了個話題:“租金多少錢?”
劉曉紅左手比了一個二,右手把大拇指蜷起來,四根手指頭立著。
——這,兩千四?!
她母親是中彩票了嗎?舍得租這麼貴的房子?!
劉曉紅隻知道自己交了兩千四,這會兒看著薑白的神色。
她說:“媽……我也覺得這裡有點貴,但為了你學習,我會努力掙錢,你隻管放心讀書!”
薑白已經震驚到說不出話來。
兩千四的房子她都沒敢想過!
薑白說:“媽你彆擔心錢的事情,我這邊獎學金可多了。”
劉曉紅死命地搖頭。
“媽啥都不會,隻會給你攢錢了……媽要繼續給你攢錢。”
她怕啊。
劉曉紅怕閨女什麼都會什麼都懂什麼都知道,以後不再需要自己。
那自己就成了她的拖油瓶啊!
所以她才要拚命的證明自己的價值,想多多陪伴著薑白。
薑白知道自己說錯話了,趕緊改口:“好,咱們倆一起努力過好日子。”
薑白把自己的獎杯拿出來。
笑著遞給劉曉紅:“這是競賽金獎的獎杯,媽,這上麵也有我的名字呢。”
劉曉紅一雙粗糙飽經風霜的手輕輕撫摸上去,臉上的悲傷總算被壓下去了。
笑容逐漸綻放在她臉上。
當天晚上,母女倆第一次分房間睡覺。
之前在那個小屋子沒辦法,隻有個格擋出來的臥室,不過是架子床,倒沒多大影響。
這次劉曉紅跟薑白一人一個房間,金獎那個沉重厚實的獎杯和之前胸針大小的獎杯並排擺在劉曉紅房間的桌子上。
她睡覺沒拉窗簾,借著月光一直在看那兩個獎杯。
雖然搬家一天很累,但她依然沒有絲毫睡意。
就在天即將蒙蒙亮的時候,劉曉紅的眼神終於變得堅定,仿佛下定了什麼決心。
房東仿佛知道租戶中有個學生,靠南的房間裡不僅有個很大的書桌,旁邊還立了一個書架。
這樣的話,雖然兩個臥室大小相同,但也能很清楚的分辨出來到底哪個是薑白的房間。
薑白注意到,自己這邊窗戶正對著隔壁的陽台。
但她在收拾書的時候,發現對麵陽台窗簾拉開,裡麵空無一人,房間也顯得空蕩蕩的。
不像是有人居住的模樣。
薑白逐漸放下心來。
收拾好書籍之後,就去洗了澡,頭發濕噠噠的披在肩膀上,坐在書桌前,打開了電腦。
這次搬家,她直接把電腦從寵物店拿過來了。
原本想著若是這裡安保設施不好,那明天就把電腦又搬過去。
沒想到這裡……如此高級。
兩千四呢。
薑湛站在對方視線的死角處,死死盯著那個穿著白色睡衣的少女。
總覺得有什麼東西要控製不住了。
不過薑白很快記得要拉上窗簾,對麵就什麼都瞧不到了。
薑湛昂起頭,一口氣悶了一瓶酒。
“薑白,你什麼時候才能成年啊?”
老男人引以為傲的自製力現在已經破功無數次了!
第二天一大早,薑白起床。
看到劉曉紅麵色愈發憔悴。
“媽,你認床嗎?換了新家是不是沒休息好?”
劉曉紅抿了抿唇,拉著薑白到客廳的沙發上坐下。
鄭重其事地說:“白白,我要告訴你一件事。”
薑白打趣道:“難道您覺得租金貴,想退掉這房子?”
俗話說由簡入奢易,由奢入儉難。
薑白覺得,自己要是在這種房子裡住幾個月,那是打死都不願意再回到以前那快要拆遷跟彆人搶洗手間的筒子樓裡去的。
劉曉紅搖搖頭,一字一頓的說:“白白,我確實不是你親媽。”
薑白臉色猛地嚴肅,覺得腦袋中有什麼東西突然炸開一樣。
不,她真的對自己身世一點都不好奇。
雖然這麼說對原身的親生父母略顯不負責,可她現在還未成年。
要是親生父母非要帶走她,劉曉紅作為一個月收入不到一千的人,官司根本就不用打!
——法院直接把她判給親生父母!
那樣的話,劉曉紅該怎麼辦?!
她今年已經三十六了,沒有親人,就連唯一的孩子都沒了,孤苦無依,她該怎麼活下去?!
劉曉紅說完這句話,仿佛耗儘了渾身的力氣。
她緊緊握著薑白的手。
“對門那人說的是真的,我真的不是你親媽,我生不出你這麼好的姑娘!”
——這就是天快亮的時候,劉曉紅下的決定。
她不能為了自己一己私欲,就把白白一直綁在自己身邊。
薑白已經十六了,已經保送慶大了,她有權利知道自己琴聲爹媽。
劉曉紅沒哭,但表情看起來比哭了還要難過千萬倍。
她用自己匱乏的詞彙和艱難的表述能力,給薑白說了十六年前,那件發生在燕京火車北站的故事。
“我當時抱了你就跑,不敢回頭看。”
“你身上穿著的衣服料子很好,我從來都沒摸過的好料子,白白,你親生爹媽肯定很有錢。”
不知為何,薑白突然想到了傅萌。
說實在的,她跟傅萌的輪廓和下巴……是真的相似。
“那天你發了高燒,我帶你去那個給我做流產的大夫診所那裡,他什麼都沒問。”
“隻是說你衣服上繡了薑白兩個字,讓我以後就把你叫薑白,如果你親生父母找回來了,就把你還給他們。”
——隻是,薑白的親生父母被那個偷跑的保姆給誤導了。
一直追查到外省去,自始至終都沒能找到薑白。
說完這些,劉曉紅扯出一個比哭還要難看的笑容。
“都是我的錯,我如果不抱走你,你肯定就是千金大小姐……”
薑白打斷她:“媽,如果沒有您,我當時可能已經淋死在那個早晨。”
就算當時劉曉紅早早的抱起了她,那天她還是發起了高燒。
很難想象若是沒有劉曉紅,那這世界上就真的沒有這個薑白了。
劉曉紅沒想到薑白居然會這麼說。
她震驚的看著薑白。
薑白語速很慢,平緩的語調中仿佛蘊含著魔力。
讓劉曉紅很快安下心來。
“我固然感激我的親生父母帶我來到這個世界上。”
“但那天,是您救了我,您給了我第二次生命。”
“再之後,這十六年是您一直不辭辛勞的照顧我,養育我成人,這是我的第三次生命。”
薑白看著劉曉紅,眼眸中全都是認真。
“媽,我的人生都是你給的,無論是否親生,你永遠都是我媽!”
劉曉紅看著這樣的薑白,隻覺得無比自豪。
內心卻依舊覺得自己配不上這麼好的孩子。
她說道:“白白,你可以發登報啟示,你應該找回自己的親生父母。”
薑白堅定卻又緩緩地搖頭:“媽,等我成年,再發。”
華國對未成年有很多保護政策,但相應的,監護人就多了無數權力和義務。
薑白真的不想跟劉曉紅分開。
劉曉紅還想說什麼。
薑白直接說:“媽,留點時間給我,這件事我也需要緩緩。”
“但是無論如何,你都是我媽。”
薑湛這邊房子裡空蕩蕩的。
本來他是有鍋碗瓢盆一係列廚具,但這些隻有一套,全留在了薑白那邊。
他這裡如今空蕩蕩的,冰箱裡除了啤酒,就是啤酒。
薑湛開著換氣扇抽了一晚上煙,臨到天明才洗了澡,刮了胡子。
噴了香水。
換好衣服準備出門。
“現在薑白肯定上學去了,應該撞不到。”
——結果兩個對門的房門同時打開。
背著書包穿著校服的薑白和西裝革履的薑湛打了個照麵。
薑白:“???”
薑湛:“!!!”
兩個人齊齊僵在原地。
劉曉紅早上沒給薑白做飯,這會兒想著給薑白一點錢,讓她去學校門口買飯。
薑白看到劉曉紅出來,趕緊打破僵局。
“薑總,早,這是我媽。”
薑湛臉上絲毫看不出來什麼情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