貝夫人對小愛說了很長的話。
她慈愛地替小愛撫順她漂亮的長發。
貝夫人道:“這個世界上的確有很多不公平,這是任誰都無法抹平的,我不能不負責任地說你將來一定能夠跨越這些。不過,我可以肯定,小愛,你是一個很特彆的孩子。”
說到這裡,貝夫人的表情愈發溫和。
她情真意切地道:“你聰明,有耐心,這麼小的年紀就能讀進那麼多枯燥的書。不僅如此,嬰兒培育基地培育出的嬰兒都經過嚴格的基因挑選和融合,你會比一般的獸人更健康、更能夠適應環境,這些都是無可取代的優勢。
“你無法決定你的出身,可是能夠決定你要以怎麼樣的方式度過人生。
“每一個人的人生都是獨一無二的,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感受,我不可能預計你的將來。你的出生是不是一件幸福的事,隻有到生命的儘頭時,你自己能夠解答。”
小愛溫順地聽著貝夫人說話,哪怕貝夫人說的話對現在的她來說聽得一知半解。
貝夫人道:“你或許會羨慕像英克那樣天生就出生在一個富裕家庭的孩子,但事實上,如果能夠選擇的話,我寧願我的女兒不是作為我的孩子降生,而是能夠像你一樣……”
貝夫人沒有再說下去。
她的聲音裡不可抑製地染上一絲悲戚。
小愛亦是一愣,和貝夫人待在一起這麼長時間,她從不知道貝夫人還有過女兒。在幼庇所所有孩子的印象裡,貝夫人都是一個孤零零的老婦人。
哪怕不知道具體發生了什麼事,但憑著小孩子的直覺,小愛也能感覺到這件事讓貝夫人非常傷心。
她乖巧地沒有再問任何問題,而是小心翼翼地爬到貝夫人身上,輕手輕腳地抱住她的脖子,將臉貼在貝夫人的鎖骨上。
小女孩軟軟的身體、微高的體溫和香甜的氣息讓貝夫人平靜下來。
她抱住小愛,趁著小愛看不見,偷偷擦掉了從僅剩的一隻真眼裡落下的眼淚。
小愛安靜地抱著貝夫人,直到她恢複常態。
這天從圖書館裡離開的時候,小愛不知不覺走到了上次英克帶她爬過屋頂的那扇窗前。
小愛獨自一個人不敢走出去,她抬起頭,望向不站在屋頂上、看起來就沒有上次那麼遼闊的星空。
或者是由於貝夫人對她說的那番關於生命的話,或者是由於貝夫人第一次提到了女兒,小愛久違地再度思考起自己的人生。
其實理論上來說,即使是在試管中孕育,她也是有生理上的父母的,並不是平白就能來到世界上。
小愛孤獨地望著天空,天空其實是璀璨的宇宙。
浩瀚無垠的星空,數不清的行星,七千萬億人民。
在這星空的某處,會不會有某個素麵謀麵的獸人,曾經想過自己在世間還有一個沒見過麵的親生女兒?
小愛的耳朵不安地落了下來。
其實不用問她也知道,這個問題本身毫無意義。
嬰兒培育中心有著極為先進的科技,為了避免倫理問題,讓她誕生的卵子和精子並不一定來自這個時代,甚至不一定來自同一個時代。
她可能是八百年前的男獸人和一千五百年前的女獸人的女兒,她生理上的父母,說不定早在她出生前就去世了。
正像貝夫人說的,她沒有辦法決定自己要以什麼形式來到這個世界上。
小愛收回了視線,靜悄悄地回到了房間裡,鑽回棉被中睡覺。
……
接下來的一段時間很平靜。
小愛依舊跟著貝夫人讀書,平時和小傑、小晴一起玩。
儘管小愛很在意貝夫人說的話,可是從那以後,貝夫人沒有再提起過她女兒的事。
與英克的一周之約也迅速到了期,英克會在下午的時候來找她。
這樣的平淡持續了一段不短的日子。
變故發生在冬日裡的一天,小愛抱著從貝夫人那裡借的書,隔著鐵門與英克聊天。
等到離四點還差五分鐘的時候,英克提前結束了他們今天的話題,但也沒有離開,而是彆有意味地看著小愛,似乎有什麼話想說。
小愛困惑地看著他:“怎麼了?”
英克一笑,說:“我要離開這裡了,今天是來和你道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