魘獸吞噬了溫修毓的夢境後,又有一個人找了他。
青年大概二十二,三歲的模樣,穿著古代農村的粗布麻衣,灰撲撲的,卻難以掩蓋他的貌美,眉眼如畫,眉心一點紅色的朱砂痣,身材纖細,弱風扶柳,翦眸含淚如秋水,楚楚可憐,讓人毫不憐惜,隻是眉眼間卻含著怎麼都化不開的疲倦和灰敗,孟向北甚至在他裸露在外的肌膚上,看到青青紫紫被毆打後留下的痕跡。
“他忘了當初對我的誓言,忘了他說過,要對我毛毛一輩子都好……”美人垂淚,聲聲泣血。
孟向北接受了他的委托,開始編織夢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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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向北還沒睜開,頭部有些昏沉沉,像是醉酒,胸口憋著一股子煩躁和暴戾,恨不得做什麼發泄出來般。
他猛的睜開眼睛,發現自己手裡拿著一張木凳子,正試圖要砸向對麵。
抬眸,對上一張驚恐的臉。
那是一個約莫二十二,三歲的青年,穿著灰色打補丁的粗布衣裳,身材纖細,弱風扶柳,好似一陣風來就會吹倒般。他長得極為好看,五官精致,眉眼如畫,眉心一點紅色朱砂痣,清雋中添了幾分豔麗。
隻是,他明顯營養不良,臉上沒有多少肉,肌膚偏黃,隱隱帶著身體虛弱的青色。
饒是如此,打看了一眼,孟向北眼底劃過一抹驚豔之色。
孟向北想,青年若是能好好養著,放在現代,即便沒有才華,也能成為靠臉吃飯的流量明星啊。
青年後退,後背貼著牆,手指攥起,眼睛微微睜大,臉上滿是驚恐之色。
看上去,就像是被貓逮住了的老鼠,即便要被吃掉般。
毫無疑問,孟向北就是那隻貓。
孟向北視線又落在自己右手的木凳上,立刻明白了。
這是家暴現場啊!
地上滾落著兩個酒瓶子,孟向北眉頭微蹙,頭部依舊昏沉沉,果然是喝了酒,還不少。
“我沒有錢了,所以錢都給你了,等後天,我把縫好的荷包賣了,要給你好不好。”青年戰戰兢兢與孟向北打著商量,他嗓音偏軟,帶著哀求的語氣,身體微微躬著,做出防禦的姿勢,他小心翼翼觀察孟向北,視線時不時又落在孟向北手上的木凳上。
孟向北立刻意識到什麼,連忙鬆開手,木凳掉落在地上,發出“啪”的一聲。
林澤卿嚇得身體抖了下。
孟向北連忙上前,安撫,“你彆害怕,我沒有要打你的意思。”
林澤卿看著丟在地上的木凳,又看向向他解釋的孟向北,怔了怔,在孟向北靠近的時候,他身體下意識的緊繃,就像一隻長刺的小刺蝟般,用刺來保護自己。
他似乎又怕孟向北會察覺到,迫使自己放鬆下來。
“我,我知道的。”他垂眸,怯生生道。
孟向北一聽就知道他不相信。
他打算說什麼,外麵忽然傳來喧鬨的聲音,越來越近。
“卿哥兒,快出來,你家毛毛受傷了。”
“卿哥兒,卿哥兒……”
孟向北還沒反應過來,林澤卿已經衝了出去。
孟向北連忙跟著出去。
外麵,是幾個村民,還有幾個正在哭的孩子。
一個高高壯壯的青年漢子正抱著一個小孩過來。
小孩約莫三四歲左右,衣著單薄,布料陳舊粗糙,麵黃肌瘦,他的右腿不知道被什麼傷到了,小腿不斷有血流下,不一會,地麵上留下了一小片鮮紅色的血跡。
小孩在哭著,眼淚不停往下掉,他扭頭看到林澤卿。
“阿麼,疼,好疼……”
林澤卿衝過去,將小孩抱在孩子,身體止不住地顫抖,眼淚已經控製不住地掉落下來,“毛毛,這是怎麼了,怎麼會受傷。”
“卿哥兒啊,毛毛是從山上摔下來的。”
四歲的毛毛,今天偷偷跟著村裡幾個哥哥們上了山,不想昨天下雨,路滑,就這麼摔了下來,腿撞到了石頭,血一下子流了出來。
“那血流得可多了,毛毛一路上總喊疼,也不知道這腿到底是不是骨折了,能不能醫好啊。”
“卿哥兒,你彆擔心啊,我們已經讓人叫了村裡的黃大夫,他等下就能趕過來。”
村民們紛紛安慰林澤卿。
“毛毛,你說,你為什麼要去山上,阿麼說了多少遍,不許去山上,你怎麼就是不聽!”林澤卿顫抖著聲音質問,音量忍不住拔高了些。
“你說啊,你怎麼那麼不聽話,你說你要是有什麼三長兩短,你讓我怎麼活。”
“阿麼,不要哭。”毛毛伸出瘦巴巴的小手,掙紮著要去幫林澤卿擦眼淚。
“毛毛想幫阿麼賺錢。”
他說著,從懷裡掏出什麼,那是一朵朵的小蘑菇,約莫有十幾朵。
眾人一下子了然。
這兩天,有外鄉人來村裡收購蘑菇,不過價格比較低,大人們忙著在田裡乾活,隻有一些半大的少年或哥兒,忙完家裡的活,會跑到山上摘蘑菇。不過,山上那條路不是很好走,十歲以下的小孩是不讓上去的。
這毛毛,估計是知道這個能賺錢,偷偷跟上去的,可他才四歲啊。
“阿麼太辛苦,毛毛要賺錢給阿麼。”小孩因為腿部的疼痛一直在落淚,可嘴上卻懂事的安慰著林澤卿。
在場的人,有些人忍不住偷偷抹了眼淚。
唉,這林澤卿父子倆也是夠苦的。
林澤卿抱著毛毛的手緊了緊,心揪著疼,卻是怎麼也責罵不出聲。
他苦命的毛毛啊。
“黃大夫來了。”
人群立刻讓出一條道,有人帶著一個老大夫匆匆趕過來。
“快,把他抱進屋裡,老夫瞧瞧。”
林澤卿親自抱著毛毛進了屋子,黃大夫氣息平穩了些後,立刻給毛毛把脈,又看了他腿的情況。
林澤卿一直在觀察黃大夫臉上的表情,這會看到他神色越來越凝重,心裡咯噔一下,幾乎要癱軟在地。
他握緊了雙手,拚命給自己勇氣,才支撐著自己沒有倒下。
黃大夫斟酌了片刻,語氣沉重道:“情況不太好啊,不僅骨折了,還有些骨裂,這個我看不了,隻能去縣城找大夫。”
林澤卿腿一軟,差點癱坐下來。
人人都知縣城大夫好,可那裡的大夫,多少村裡人能看得起啊。
林澤卿幾近絕望。
家裡根本沒有錢,他前段時間做荷包賣的錢今天也被孟向北搶走了,即便還在,那幾十個銅板,也不夠。
“那就帶毛毛去縣城看大夫吧,我來抱他,我們現在就去。”一個人忽然插了進來,開口。
孟向北上前,要將受傷的毛毛從林澤卿懷裡抱過來,林澤卿一看是他,抱得更緊,目光裡殘留著惶恐,似乎生怕他會對毛毛不利般。
“怎麼了?”
孟向北來不及多想,把毛毛從身體僵硬的林澤卿懷裡抱過來,掂了掂,安撫道:“毛毛不哭,爹爹帶你去看大夫,很快就不疼了。”
周圍瞬間寂靜了幾秒。
“可是,我們沒錢了。”林澤卿小心翼翼地提醒。
孟向北身體僵了下,回想了片刻,尷尬了,他們家徒四壁,除了他兜裡剛搶來的幾十個銅板沒有其他錢了。
他很快緩過來,麵露真誠,向村民懇求道:“鄉親們,大家剛剛也聽到了,毛毛的情況需要到縣城看大夫,可我們家的錢確實不夠,鄉親們可否借些給小子,我可以簽欠條,來日一定會還。毛毛他還那麼小,如果不能去縣城看大夫,他的腿就廢了。鄉親們,就當我孟向北求你們,你們的大恩,我沒齒難忘。”
村民們麵麵相覷,驚訝孟向北居然會想帶毛毛去縣城找大夫。
孟向北家有沒有錢,作為同鄉人,處了那麼久,他們是知道的。
但孟向北的人品,他們也是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