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
他的話讓溫度都降下去。
景辛心砰砰跳,迎上他的眼睛:“臣妾是您的妃子啊。”
戚慎深邃凝望她好久。
這種安靜讓她懼怕,發嗲也再使不出來。
景辛忽然很想哭,她的道行比戚慎還是差遠了。
“今日之事是你的計劃?”
景辛終究還是答:“是……臣妾隻是不想他們誣蔑是天子殺人。”
“帶寡人去山上看夕陽,也與此事有關?”
景辛愣住,他思維跳躍太快,她不想承認,但這前因後果已經很明顯了,他又不蠢。
她的猶豫裡,戚慎捏住了她下頷。
他力氣很重,她隻能被迫被他抬起臉,以一種仰視的姿態昂首麵對他。臉頰很疼,她雙唇被捏得嘟起,呼吸都很難受。他傾身下來,一瞬不瞬望著她這張臉。
昨夜暗衛跟他稟報了景辛的行蹤,他原本以為她隻是可憐那老頭才放了那一家人,但不想這竟隻是她的計劃。看夕陽的那個角度不偏不倚正好撞見秦無恒,她選得妙啊。
“天子……”
“你又是誰?”
“臣妾是您的妃子。”
他並不相信,微眯的眼眸裡目光犀利,這個角度,他太挺拔也太高大,似要用天子威壓剝透她的偽裝。
景辛心跳劇烈,感到從腳底串起來的寒意。
他是看穿了她嗎?
知道她不是從前的景辛,知道她換了靈魂?
如果她說自己是另一個時空的人,他會把她當成妖妃喂虎嗎?
不能說。
景辛忽然明白了,她越畏他他越懷疑,她迎上他眼睛,隻用滿腔溫柔與委屈注視他。望著這張深不可測的臉,她忽然好後悔穿進書裡,不管是戚慎還是對手都太強大了啊。
“為什麼您要懷疑臣妾?是我做的,山下老翁前一刻還在耕田,天子與臣妾是親眼見到的,為何在途徑少宰他們那裡後便暴斃於荒野?少宰為什麼要把他喜歡的女人推給天子您呢,那日在玉屏鎮上,臣妾偶遇到了沈姑娘,她腰間那把精美的短刀便是她心上人所贈,天子查查,這短刀是不是少宰之物。”
她斷斷續續說完,呼吸困難,喘息聲漸起。
她渾身都熱
。
戚慎感覺到了,因為她身體發熱時香氣四溢,鼻端都是她的體香,幽蘭一樣,又純又欲。
他鬆開手。
景辛連連咳了好幾聲,再抬頭時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滾落。
“那老人難道死得不可憐?農人都把黑牛當成家中的一份子,那黑頭護主,又不可憐嗎?您不讓臣妾當個好人嗎?老天都讓臣妾做個好人了,臣妾是變了,臣妾如今不是自己了,臣妾想相夫教子,教個聰慧純良的好王子。”
戚慎麵龐的嚴峻一點點鬆動。
景辛感覺到肩頭火辣辣的疼,低頭才看見衣衫滲血了,恐怕是剛才掙紮時碰到了傷口。她左肩被箭頭帶走了皮肉,雖不至重傷,但因為如今有了身孕不便用藥,疼起來也很痛苦。
她垂下眼眸,美目裡楚楚可憐,掀開衣衫露出半邊香肩。
紗布被她取下,再抬頭時戚慎目中早無方才的凜冽,她黛眉輕蹙:“疼。”
戚慎終是放過了她:“藥在哪?”
“案上。”
他返身取來藥幫她擦拭:“太醫怎麼說?”
“隻能上這種草藥,見效很慢而且會疼,太醫說回宮才有好些的藥膏。”
藥落在傷口上的確太疼,這種疼被景辛放大,眼淚吧嗒掉了一顆又一顆,嘴唇也快被她咬破似的,紅得滴血。她卻一聲不吭,怕他生氣又怕自己沒有骨氣,強忍著受下來。
額頭滲出汗水,鼻端都是身體內散發的陣陣香氣,景辛垂下眼簾,胸脯在這疼痛裡起起伏伏。這的確是一具完美到極致的身體,而她的柔弱也的確有些作用。
戚慎動作放輕不少,等上好藥她撲進了他胸膛,腰肢輕軟,手臂無力,輕輕勾著他脖子,抽泣聲細細碎碎。要了命似的,戚慎說不出這股異樣的感覺,明明前一刻還在質疑她。
他拿下她胳膊:“彆亂動!”
景辛埋在他頸窩。
這種柔弱她以前從來沒有過,他也是如今才注意到她諸多的優點。張口就要抱抱,偶爾又奶又凶,變好後還真純良不少,眼角眉梢都溫柔起來。哦,手藝還妙極了。
“為寡人好好把子嗣生下來,不然寡人不會輕饒你。”
“你都不關心臣妾傷口疼不疼。”細碎的抽泣聲更放肆了。
戚慎惱了,
他何曾在意過這些破事。
他耐著性子:“那你想怎樣?”
“要你吹吹。”
戚慎陰沉著臉朝她肩頭吹了兩下。
“王上這是在敷衍臣妾嗎,還疼。”她泛著淚光的模樣說不出的可憐。
戚慎身體裡憋著一腔火,又吹了兩下。掌心的細腰柔弱無骨,他停在她耳畔問:“還疼嗎?”
她才剛剛啟唇,他驀然彎腰封住了這兩片飽滿的紅唇。強攻疾掠一番,聽她嚶嚀才退開,他呼吸滾燙灌進她耳中:“不要得寸進尺。”
景辛似是被嚇到睫毛撲顫,但垂下眼皮時唇角是一抹壞笑。
唉,她是不是有點紅顏禍水啊?
“不疼了。”她靠在他肩頭,“臣妾喜歡您溫柔的模樣。”
她問:“屋外增多的護衛是天子特意保護臣妾的嗎?”
“嗯。”
“方才臣妾看見您也這般低頭與沈姑娘交談,親昵的模樣讓臣妾好心酸。您要納她嗎?”
“誰跟你說寡人要納她,還十裡紅妝,迎為王後?”
這是她昏睡醒來那會兒說的話,景辛留意著他神色,他是嗤笑的,不屑的,甚至有一絲厭惡閃過。景辛徹底鬆了口氣,那狗皇帝可以退下了。
“臣妾就知道天子是英明的,天子,臣妾可以睡一覺嗎?”
戚慎也沒有再質疑她。
她不知道她是否打消了他的疑慮,他是聰明的,知道目前大局不是她,而是秦無恒為什麼要做這些事。
他起身叫來宮人侍奉她,離開了房間。
景辛沒有入睡,戚慎走後長歡後腳便進來了,小心翼翼道:“娘娘,您惹惱天子了嗎?”
“他沒有生我氣了。”景辛問,“李鬆的兒子怎麼樣,他怎麼將兒子也帶來了?”
“他說那小兒臉上的傷就是證據,小兒還可以指證凶手。娘娘放心,那孩子醒過來便是無事的,隻是膽子有些小。”
景辛點點頭。長歡疑惑問:“娘娘,李鬆一家真的能平安無事?”
景辛說不會有事。
因為此刻戚慎一定已經派了眼線在李家周圍,但他恐怕也知道這眼線起不了作用,秦無恒也是狡猾的,他不敢派人去殺李家滅口,他越是不觸碰李家反倒越沒有嫌疑。李鬆一家不會有危險。但李家畢竟也是受害者,她
告訴崔凱捷務必要好生安頓李家。
外頭忽起一陣虎嘯聲,景辛嚇了一跳,壽全跑進來說是老虎被帶回籠子裡了。
景辛才瞧見屏風外多了兩名禦前伺候的宮女,不是朱玉,是另外兩名平日裡低眉垂眼,毫不起眼的宮女,但她猜應該都是帶著功夫的。多半戚慎已經知道朱玉是秦無恒的人,所以讓這兩名宮女來保護她。
輕輕撫上小腹,她如今還能保住小命讓戚慎這般待她,全都是看在腹中有他子嗣的份上吧。
門口侍立的宮女來到屏風後稟道:“娘娘,沈姑娘求見。”
景辛忙說宣。
沈清月站在屏風後朝她行禮,景辛下床繞出屏風,見到沈清月笑著喊姐姐。
她倒是感激沈清月的。
“民女可受不得娘娘一聲姐姐。”
“姐姐是不想與我稱姐妹麼?”景辛道,“我昏厥後幸虧得姐姐提點,否則我腹中胎兒興許就保不住了。”
沈清月依舊一身紅衣,不施粉黛,五官的確端莊清麗,雖然多年身在這農場,她卻是如假包換的名門閨秀,不掩氣質出色。
沈家世代為朝中重臣,沈清月的祖母更是王室一門旁支的郡主,這樣的身份,卻因一句奸佞誣陷而滿門獲罪。
承靖年間,也就是戚慎父王統治的那十多年暴.政期間,奸佞崛起無數,都以諂媚逢迎天子上位,無情打壓正直忠臣。
沈清月的父親沈折舟無形中得罪了寵臣鮑介,因在府中與同僚商議勸君之法而被鮑介誣陷獲罪,那些辱罵暴君的書信與迫害暴君的巫蠱證據都被搜到禦前,戚慎父王震怒,直接下旨滿門抄斬。
沈清月死裡逃生,眼睜睜看著親人慘死,她對秦家感激,把所有仇恨都放在了戚慎身上。
父債子償,殺戚慎是她最初活下來的唯一力量。
景辛知道她原本是善良的,哪怕被仇恨套住,她也對很多事物保持著善良的本性。不然這麼狗血的她怎麼能看得下去。
她拉沈清月入座,沈清月看了她腹部一眼,道:“有了子嗣,你該很高興吧?”
景辛讓宮女們都下去,隻留了長歡。
她彎起唇角:“是呢,有了子嗣,哪怕今後我犯錯了也該念在子嗣的份上少受一點懲罰吧。”
“你
喜歡侍奉天子?”
景辛搖頭,問:“天子把姐姐留下來了?姐姐要同我們入宮?”
沈清月點點頭:“如果我留在天子身邊,你會討厭我嗎?”
“姐姐你傻呀!你不是有心上人麼,這裡好山好水自由自在,為什麼要入王宮?”
沈清月說心上人已經有了婚約,她孑然一人,去哪都是一樣。她朝景辛抿笑:“我們不是相見恨晚麼,往後有伴,你不高興麼?”
“我高興!但是侍奉天子不是什麼好差事……”
兩人聊了會兒,不像最開始那樣一見如故,沈清月倒像是話裡有話,也在特意跟她套近乎。畢竟看過,這不像沈清月的性格,景辛不知道他們接下來還會有什麼計劃,始終微笑著麵對沈清月。
沈清月起身跟她道彆時,景辛說:“姐姐救我腹中子嗣一回,今後我也會還姐姐一條人命。如果需要我的話。”
沈清月並未放在心上,朝她行禮後離開,也許她和秦無恒覺得他們一定會成功吧。
如果沒有景辛這個穿越者,他們的確已經成功了,而且按照目前這個進度,戚慎應該對沈清月驚為天人,提前結束狩獵用浩浩蕩蕩的隊伍帶著沈清月回宮。
晚膳時分,門口侍奉的兩名宮女挽綠與留青擺好膳,告訴景辛戚慎在與諸侯用膳,讓她先吃。又告訴她後日隊伍就會返回王都。
景辛:“天子不再狩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