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邢燁然沒回家。
拖著行李箱直奔醫院。哪還有心情回家休息。
在聽到薛詠住院的一瞬間,熟悉的恐慌久違地回到邢燁然心頭,他立即想起初二那年大哥去世時的事,生活的一切看上去都平平如常、井然有序,大哥毫無征兆地死了。明明前幾天他和大哥還在因為薛詠的事吵架。
他記得很清楚,當時他還跟大哥砸東西,威脅說:“我是你親弟弟,還不如那個野男人重要嗎?你選我還是選他?你要跟那個野男人小流氓好的話,你就當沒我這個弟弟吧。”
大哥臉色難看極了,認真地對他說:“你是我的親弟弟,但他是我的愛人,你們都是我生命中不可或缺的人。燁然,你年紀還太小了,你不懂,以後等你長大了,你就會明白了。”.
邢燁然一直對此難以忘懷。
在大哥離開人世時,最後想起他便是這場吵架吧,即使現在他想道歉也再也沒有機會了。
人死了就是死了。
邢燁然又想到薛詠曾經說過她的奶奶是得胃癌去世的,薛詠作息不規律,飲食也不規律,說不定是他們的家族遺傳病?千萬彆是胃癌或者彆的什麼絕症。
他怕是絕症,也怕是在一瞬間就得出結果的意外事故。
生命太脆弱了。
往往死亡來臨的時候沒有因果邏輯,隻是你運氣不好,被死神找到頭上。
邢燁然一路狂奔而來,圍巾也跑散了,氣喘籲籲,熱得滿頭汗。
他在護士台問得薛詠的病房號,剛到門口,門裡的人先推門出來了。
是薛詠的朋友宋逸傑,他見到邢燁然,愣了愣:“你這就來啦?”
邢燁然連珠炮似的著急發問:“怎麼回事?檢查結果出來了嗎?薛詠生了什麼病?”
宋逸傑被他吵得頭疼,對他做了個噤聲的手勢,說:“你輕點聲。”
邢燁然越過他的肩膀,看到躺在病床上的薛詠,好歹全須全尾,看上去手腳沒問題,應該不是車禍。那就是其他病了。
胸口的強烈情緒像是決堤一樣湧出來,邢燁然的眼眶一下子紅了,可他又無能為力,顫聲問:“到底是什麼病啊?”
他現在特彆特彆後悔去參加什麼競賽,這能比薛詠更重要嗎?
薛詠是他的……是他的……邢燁然深吸一口氣,薛詠是他唯一的親人了。
他想進門,卻被宋逸傑推了出來。
薛詠就在這麼近的地方,邢燁然卻不能去看他,這使他更加焦慮。
宋逸傑關好病房的門。
宋逸傑看他這副模樣,便想起幾年前邢燁然剛到薛詠家時的場景,那會兒還是條純正瘋狗,見誰都咬,咬薛詠咬得最狠。
誰能想到這個一聽到薛詠住院就急得淚汪汪的男孩子,當初簡直跟薛詠有不共戴天之仇呢?
宋逸傑不禁感慨,果然人心都是
肉長的,薛詠算是把這孩子養好了,倒不是個白眼狼。
宋逸傑說:“今天早上我打電話給薛詠,沒人接,然後我去他店裡找他,發現他昏倒了,大概是早上收攤整理東西的時候,大夥趕緊把他送醫院。現在檢查結果剛出來,醫生說讓他好好休息,你彆吵他,讓他睡覺。”
邢燁然太著急了:“所以到底是什麼毛病啊?”
宋逸傑說:“你彆著急,暫時沒查出什麼治不了的毛病,就是太累了。累暈的。”
邢燁然怔住:“……”
宋逸傑嘖嘖稱奇地說:“我他媽是真沒想到薛詠居然會被累病。”
誰能想到呢?薛詠的身子骨看上去就像是鐵打的,他一個人能打好幾個,吃嘛嘛香,從沒見過他疲倦休息,每天都仿佛有使不完的精力。.
誰都想不到會是他累到病倒。
邢燁然倒是知道一些,本來晝夜顛倒的工作對身體的損耗就很大,前陣子薛詠為了考試繼續壓縮睡眠時間,他不是沒擔心過,可是看薛詠依然很有精神,而且考試都考完,成績也出來了。
他還以為已經沒事了。
薛詠確實是因為前段時間白天念書、晚上工作,才被累病的。
當時他強撐著一口氣,抱著幾乎必死的信念,執著地想要通過考試,所以才沒倒下,反而愈戰愈勇。可等到考試結果一出來,他鬆了這口氣,之前一直壓抑著的毛病一口氣全部爆發了。
邢燁然太焦躁了。
他厭惡這種無能為力的感覺,無論是大哥那次,還是薛詠這次。
起碼讓他能做點什麼保護自己的家人。
如果他早點發現,薛詠是不是不至於被送進醫院?
要是……要是他是醫生就好了。
薛詠睡了一整天,像是要把以前缺的覺全部補回來。
他一睜開眼,就看到邢燁然坐在他床頭,趴在床頭櫃打瞌睡。一發現薛詠有動靜,邢燁然瞬間醒了。
邢燁然那神情,該說像是小奶狗見到主人,還是剛出殼的小雞仔看到媽媽,薛詠感動之餘,竟然覺得有丁點好笑,他想開口說話,嗓子乾得像被磨砂紙擦過一樣,居然一點聲音都發不出來。
邢燁然一見他這樣,眼眶又紅了:“哥,你彆著急,我給你倒水。”
邢燁然給他兌溫水,又拿了吸管,這樣躺著也方便喝。
薛詠非要坐起來,咳出幾個嘶啞的音節之後,他終於又找回了自己的
聲音,大男子主義式的倔強:“乾什麼啊?沒的把我當個廢人。我隻是疲勞過度,又不是什麼大毛病。”
邢燁然急得快掉眼淚了:“什麼叫不是大毛病?你彆不當回事。”
越是像薛詠這樣的人生起病來越可怕。
他平時裡壯得像隻豹子一樣,從不頭疼腦熱,可一生病起來,就病來如山倒,還不如時不時生場小病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