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霜正在燈下繡嫁妝,並蒂蓮繡得活靈活現僅餘蕊間一點淺紅尚未著色。她停住針線,有些發神的想起半月前獵場那個少年。
“你就是我未來的媳婦兒?”他趴在牆頭看樹下的她,如霜有些嚇著了,提著裙擺想要往殿中跑。
“你彆害怕,我就是來瞧瞧你。”那男子露齒一笑:“你長得好看,入了我的眼了,且等我擊退叛軍就回來娶你!”男子來去如風,消失在殿宇之中。
想起那人的笑,如霜摸著緋紅的麵頰,對未來開始有了期盼。
“咚咚咚!”宮中驚聞鼓猛烈地響起,嬤嬤匆忙跑進來:“公主快逃吧,叛軍打進皇城裡來了!”
什麼?不是在很遠很遠地方的叛軍嗎,為什麼來了京中,還攻入宮城?
“父皇和母後呢?”
“早被宮人護著跑了,公主彆發愣了,叛軍可都是殺人如麻的,咱們趕緊走。”嬤嬤收拾了一個小包袱,拉著她的手往外跑。如霜下意識抓緊剛才繡的並蒂蓮帕子,隨著嬤嬤一起跑。
細紗底軟鞋跑過禦花園就破了口。嬤嬤沒有停下來,護著她往前一直跑,宮中濃煙滾滾,宮人們亂成一片,如霜心跳如鼓,腦中一片空白。
斜拉裡飛來一支冷箭,深深紮進她的胸口。好疼啊……她踉蹌著倒下,鮮血滴落在手中的絲帕上,並蒂蓮開,有情人卻回不來。
“還沒醒呢?”
“沒呢。王赤腳來瞧過,說是在水裡呆久了,能不能醒還得看天意。”
床上的女子劇烈掙紮,像是沉浸在噩夢之中。
蘇梨花看著女子姣好的麵容,眼中滑過一絲妒恨:“娘,這樣的女子真要嫁給三弟?”
方林容看了一眼床上躺著的姑娘:“這有什麼法子,老一輩定下的親事,又是過命的交情,當初沒找到就不說了,現在找著了還能不認?也是個可憐孩子,不知道吃了多少苦才來到這裡。”說著憐惜地摸著她的臉。
蘇梨花想想她表姨許的好處,仍有些不甘:“這姑娘這身板這麼弱,又在水裡泡那麼久,這過了寒,說不準今後生養都成問題,再說她那腰,一看就是生女娃娃的命。難不成還讓三弟絕了後?要我說我娘家表姨的二閨女長得壯實,一看就好生養,家裡又有哥哥幫襯。自己還在農機站有正經工作,不比這父母雙亡的孤女好得多……您再想想!”
“彆說了!”方林容看著女孩子有要醒的意思,壓低聲音敲打二兒媳婦:“這事兒今後不許再提,那外邊兒不知道的人還以為三兒和二妮兒有什麼,對女娃娃聲譽不好。你也彆一天到晚把生男生女掛在嘴邊,現在連三四歲的娃娃都曉得,婦女能頂半邊天。父母雙亡也不是她想的,人心裡還不好受,你還拿出來瞎嚷嚷。”話才說完就看到秦如霜睜開了眼。
“閨女,你可算醒了,還有沒有哪兒不舒服?”方林容摸摸她的額頭好像已經不燒了。低頭看著秦如霜眼巴巴地看著她,那稚子一般的小眼神一下就撞到方林容心坎上。
一貫大聲大氣的方林容放柔了聲音:“一路上受苦了吧,彆怕,你現在都到家了。”
到家?秦如霜抬眼看了看四周,這裡是哪裡,她不是在皇宮裡邊嗎,想著宮城破的時候那一支射過來的冷箭,她不由得心口疼。
見她隻是發呆不說話,蘇梨花就接口答道:“娘,她彆不是真的傻了吧,話都不說。”
方林容轉頭瞪她一眼:“少在這兒胡說八道,出去端碗水來,睡那麼久嗓子肯定乾著呢。”
蘇梨花不情不願地出去端水,心裡卻在埋怨這老太太真是偏心小兒子得沒邊兒了,這都還不是小兒媳婦兒呢,就這麼上心。這可不行,她可得想法子把這門親事給弄砸了,要不然這個家哪兒還有立足之地。
方林容不知道二兒媳心裡想的,隻看著秦如霜:“也不知道你還記不記得我,小時候我還抱過你呢。這麼多年沒見也不知道你家受了這樣的災,不過你放心,既然來了我家就是一家人,安心住著,總歸有飯吃有衣穿。”秦如霜依舊沒說話,方林容摸摸她的頭可憐的孩子不知道受了多少罪。
粗糙又帶著溫暖的手掌撫過,秦如霜下意識地蹭了蹭。她居然沒有死,這個人又是誰為什麼她和嬤嬤長得那麼像?
樁樁件件纏繞在她腦中,她忽然想起多年前看到的一個話本。那裡邊講了一個借屍還魂的故事,她隱約覺得自己好像也借屍還了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