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給我說實話!阿生!你為什麼不學好,是不是去做了什麼壞事?”他頓了一下,“如果讓我發現你去偷去搶,我打斷你的腿!”
如果孫生說得是真的,那方金河實在太過虛偽惡劣,那樣漂亮的夫人,昨日故作恩愛,轉眼就要了彆的女人。
會嗎?他看了孫生一眼,覺得他妹妹鐵定是沒人要的。他大致是了解孫生,她嘴裡總是嚷嚷著要找個有錢人嫁了,總是說要去勾引有錢人。但是她從來不打扮,還要故意惡心人,本就是不想,她這樣做隻是在膈應他。
因為她得去上學,美曰其名承載家裡的希望,她在軍校也沒人理,訓練很苦,從來不吭一聲。
但是母親的病越來越重,他咬著牙賺錢,她交著學費上學一點也不心安理得,就像是被哥哥逼著喝家人的血。
孫生在學校的成績算是頂尖,倘若真是要叛逆,也不必練得如此的苦,她隻是不甘又無力。
覺得未來渺茫,不知路歸何處,不知將來能否魂歸故裡。
那些優秀的學長們,不也是死了諸多麼。
聽說打仗打不贏了,這樣下去隻是送命,她是不怕死的,但是她不知道為什麼送命,因為死了也是沒什麼回報。
不說能不能補償,就算能補償,所得的錢財連治母親的病也是杯水車薪。
還不如今日關玉兒給的錢多。
倘若是和平的世道,當個兵,就算是苦點累點,也是有盼頭,可以拿軍餉。但是如今動亂從來沒有停歇,人去了戰場不是贏,隻是計算輸的慘不慘。
而且活下來的人也是朝不保夕,亡命之徒大有,惡事做儘,不人不鬼。
孫貴的斥罵的聲音還在耳邊,她突然喊了一聲:“哥哥。”
她這一聲喊得格外的清楚,孫貴停了下來,他看見孫生的眼珠子黑亮,一動不動的盯著黃粱:“方公館的主子覺得我討人喜歡,讓我跟著她,往後我便不去上學了。”
孫貴剛想出口,隻見她一雙眼睛如利劍般挑開:“當兵沒有出路,我不想早死,哥哥。”她聲音輕了,“你放過我吧。”
孫貴一瞬間紅了眼睛,耳畔又傳來了母親的咳嗽聲,他咬著牙嘖嘖了好幾聲,似要哽咽又似惱怒,最終他重重歎了一聲:“我管不了你!”
他說著掀開門簾去看母親。
孫生也跟著起了身,她在花了的鏡子前照了照,又捧了把冷水洗了臉,舊黃的銅鏡裡映出一個女孩子的臉,瓜子臉、雙眼皮、翹挺的鼻子,是個清秀好看的底子,隻是嘴唇乾裂,雙目無神,折了幾分容顏。
她將亂糟糟的頭發梳了一下,又找了身好些的衣服,再帶了快黃糖包好,拿了片燒餅便出了門。
天色已晚,寒風呼嘯,不知道哪天要下雪,她在方公館外頭盯了一宿,又去小攤裡買了個包子,回來時方公館已經開了門。
劉管事帶著人進進出出,方公館又忙碌了起來,她將食物吃了個儘,舔了舔手上的糖漬,而後見園丁短工進出,她跟在了後邊。
…….
關玉兒第二次見到孫生,是在次日上午,孫生依舊是被人押著過來。
“做什麼呀?”
孫生說:“大人,我是來謀事的,求您收了我。”
關玉兒看了片刻她眼睛,半晌後才出口:“你是會園藝還是做飯?我現在缺這兩樣,你要是會我就收。”
孫生突然就跪了下來:“我不會這兩樣。”她睜開眼睛看著關玉兒,“但是我比他們都厲害。”她指了指方公館的護衛,又說,“我可以保護你,我是女孩子,做什麼都方便,我什麼都可以做,隻要大人吩咐。”
我是不怕死的,隻是怕死得不值。
如果要我去死,先給我一大筆錢,她在心裡說。
她覺得如果是關玉兒的話,肯定會給的,莫名其妙的直覺,正如她今日莫名其妙的選擇、以及在這裡下跪。
關玉兒睫毛動了動,指著一名護衛,說:“你現在將他撂倒,一炷香內能撂倒,我就雇你,月薪比他高。”
“我會打倒他。”她認真的看著她鞋麵,接著她慢慢地站起,看著關玉兒的眼睛,而後垂下了頭,“請您放心,主子。”
不需要你的憐憫,也會遏止你的輕視。
我值這個價。
……
方金河回家的時候,還沒進房門,就聽見了關玉兒的哭聲,他心裡一咯噔,以為出了什麼大事,連忙衝了進去。
“寶貝兒怎麼了?!”
關玉兒抹了抹眼淚:“軍校實在是太苦了!”
方金河視線偏了點,這才看見房間裡還有其他人,除了翹著嘴巴的阿香,還有名生麵孔的女孩子。
這名女孩站得很正,眼睛很黑,手和腳的擺放很不一般,這是經過訓練的、時刻能作戰的姿態,神色不善的打量他。
關玉兒指了指孫生:“這是阿生,和哥哥在一個軍校呢,我才知道這樣苦呀!”
方金河瞪了孫生一眼:“怎麼回事?你還把玉兒弄哭了?”
孫生瞄都不瞄他,關玉兒哭了會兒,又說:“不關她的事,是我要問的,問她的家世和本事,說著說著就說到了學校,巧了,和我哥哥一個學校。”
方金河第一是見不得關玉兒被彆人弄哭,二是不樂意聽見關樓白的消息,沒想到都給碰上了,也不知道這人是誰,使了什麼手段,居然還當了關玉兒的貼身丫鬟?
關玉兒又對孫生說:“這是我丈夫方金河,也是方公館的主人,你說你槍法好,待會讓他去看看你好不好,我是不會看的。”
孫生一瞬間愣了半晌,搞了半天,這位才是方公館的正主!?啊不?這是關玉兒的丈夫?!
那麼把他哥哥嚇得要命的是這個男人?
她看見方金河推了推眼鏡,眼睛看起來很冷,帶著挑剔打量她。
一看就不是什麼好人,就像上流社會的小白臉,長得人模狗樣、專門欺騙女孩子的男人。
當然隻是像而已,孫生清晰的感覺到了這個男人的不一般。
方金河取下眼鏡,脫下外套,冷冷的看著她:“你過來,我看看你的槍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