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回到五分鐘前。
這個時候千鶴小姐正在看巨額罰款, 方金河督促她快點,她還沒有下筆簽字。
關玉兒和孫生以及兩名特助正在內廳等著。
關玉兒在思考之後會發生的情況以及自己能做什麼。
整個內廳說大不大, 說小不小, 是會長的兩個辦公室的麵積, 裡頭有一扇窗戶, 采光很好,方金河早就計劃要將關玉兒放在裡邊,所以窗戶在此之前特意封好, 請的人都是信得過的。
內廳的每一個角落,在昨天都仔仔細細檢查過。
關玉兒坐在凳子上沉思, 她看著鐘表在心裡演練著事態的發展方向, 她眉頭突然一動, 她仔細嗅了嗅,接著她捂住鼻子喊了一聲:“孫生!再檢查一下,屋子裡有什麼東西!”
關玉兒精通藥理, 她問到了玉蘭香, 其中還摻雜著古怪的藥水味道。
關玉兒從來沒有聞過這種氣味,她無法判斷成分,但是她眼睛有點兒蒙, 她已經猜到肯定有什麼迷幻的藥物香料。
分量不大, 並非致命, 但是久了不行。
兩名特助在屋子裡尋找,孫生一邊看著關玉兒,一邊在仔細翻找。
兩名特助一路翻找, 在一個書櫃前停下。
這個書櫃裡堆積著滿滿的書,平常沒有人來看,而且內廳也是擱置著的。
關玉兒眼皮跳了一下,突然改變了命令:“孫生,去開門!”她對那兩名特助說,“退後,彆開櫃子!”
現在距離關玉兒發布第一道命令不過一分鐘,關玉兒並沒有一開始就下令開門。
假設屋子裡藏了人,如果是成年人,頂多是一兩人,能藏人的地方不多,再有,如果人多了,孫生肯定會發現。
可是孫生一進來並沒有發現有人。
可以判斷人不多,孫生和兩名特助都很強,外頭的情況很不確定,裡邊的不安因素如果能解決就不要給方金河添加負擔。
但是過了一分鐘,關玉兒立刻就改變了主意。
她突然覺得很危險——
人就在那個櫃子裡。
兩名特助並不屬於方公館養的武夫,這是方金河特彆招攬的,和政府有說不清道不明的聯係,他們的首要目標是保護方金河,他們聽從方金河的命令,但並不絕對。
他們現在的任務是保護關玉兒,但並不一定要聽從關玉兒的命令,他們已經感覺到櫃子裡的危險,八成藏了個人,但是他們沒理由要後退擱置危險,往常的訓練沒有教會他們退縮。
時間距離關玉兒說“退後”兩個字還不到兩秒,孫生正要去開門,兩名特助執槍,伸手去開櫃門,但是他們的手還沒有觸碰到把手,櫃子的門猛的被打開!
這一刻實在太快了,關玉兒甚至沒有看清發生了什麼事,兩名特助就被人割了喉。
鮮血像是從壞掉了的水管裡噴出的猩紅的水,空中噴灑的血珠罅隙間,關玉兒看見喻中明從櫃子裡走了出來,他咧嘴對著關玉兒笑了一下,手中一柄短刀。
“去開門!”
關玉兒一邊往門口跑一邊喊孫生開門。
此時孫生離門口不過七步,離關玉兒是四步,她幾乎是本能的折了回去護著關玉兒。
喻中明輕笑了一聲,抬手就開了一槍。
孫生的手臂中了一槍,孫生手上的槍掉在地上,喻中明的槍是消音槍,聲音能聽見。隻不過內廳的門很重,隔音效果很好,外頭的人並沒有聽見。
關玉兒喊了一聲。
而此時此刻外麵的程棠正開槍殺了一個日本人,槍聲和喊聲同時發出,她的聲音淹沒在槍聲裡。
門其實並不遙遠,隻有幾步路,用不了兩秒,但是喻中明非常的快,他幾乎是瞬間就追了上來,他毫無顧忌,手中的短刀往前一砍,速度快而準確,不需要一秒就能割掉孫生的腦袋。
孫生拿出匕首千鈞一發中擋住,但喻中明手中的刀鋒利無比,一刀就削掉了孫生的匕首,連帶去了孫生的半個拇指。
關玉兒嗚咽了一聲,她並沒有失去理智,她知道孫生在保護她,特並沒有傻站著。
她立刻就朝門口跑去。
在武力對抗中她卻一丁點忙也幫不上,在孫生旁邊反而會礙手礙腳,最大的突破口就是開門。
方金河在外邊,他總有辦法對付喻中明的。
但是關玉兒的手還沒碰的門把,後頭的孫生被力氣猛地一推,正好倒在了關玉兒身上,將她壓倒在地。
關玉兒忽然渾身發抖,她轉過頭來一看,看見孫生的肚子上插在一柄短刀,渾身上下都是血。
她雙目渙散吐了一口血,關玉兒摸住她的臉,她感覺到那血溫熱粘稠,袒露在空氣裡,熱度漸漸消失,就像生命在流逝。
“不要…….”關玉兒的眼淚滴了下來,她腦子一片空白,驚恐而無助,所有的冷靜與理智全部消失。
孫生的眼睛看著她,她的嘴一張一合在說些什麼,關玉兒俯身側耳去聽…….
“——”關玉兒失聲痛哭,但聲音還沒從喉嚨裡出來,一隻大手猛的捂住了她的嘴。
喻中明把關玉兒拖了出來,用膠帶封住了她的嘴,他將窗口一推,雙手扯開被封好的窗口,抱著關玉兒跳了下去。
…….
“說話。”
“說話!”
“再不說話就殺了你!”
關玉兒嘴上的膠帶已經被撕開,她正在一輛汽車的後座上坐著,旁邊是喻中明,看開車的方向是碼頭。
喻中明拿著槍抵在關玉兒的太陽穴,有些暴躁的要她說話,但是關玉兒一聲不吭,卻一直在哭。
什麼聲音也沒有發出。
喻中明把槍放下,他惡劣的笑了一下:“剛才你那個保鏢身手很不錯嘛,要不是事先用了藥、我的刀是把好刀,她完全可以不吃虧。哦,對了,她也不必挨刀,我就是嚇她一下,把鋒往你的方向一轉,她就立刻湊了過去,給你當擋箭牌了!”
“接著是破綻百出,一刀就能致命。”他湊近關玉兒的耳邊,低聲開口,“要了她命的是你。”
關玉兒雙目猛然睜大,她渾身抖了起來,喻中明哈哈大笑:“好巧,正如我當年一樣,也是肚子被刺了一刀!關玉兒,疼不疼呀?”
他伸手捏住關玉兒的下巴,強迫她看著自己的眼睛,問道:“疼不疼?”
關玉兒張了張唇,片刻後才吐了兩個字:“好疼。”
喻中明眼眸動了一下,關玉兒此時此刻渾身狼狽,藕粉色的洋裙上沾滿了血,她的右臉在附耳聽孫生說話的時候沾到了血,在蒼白的臉上像極了點綴的朱砂,近距離看,她的睫毛非常的長,瞳孔接近灰色,雙目無光,如同一具精美的人偶,卻有一種惑人心神的魔力,像極了森林裡蠱惑過路的騎士去墓地的精靈。
喻中明忍不住擦了擦她臉色的血,接著他是愈加煩躁:“你疼什麼?你又沒受傷。”
關玉兒不說話。
喻中明又問:“你不怕死嗎?”
“你之前不是最怕死的嗎?”
關玉兒看著窗外不出聲。
喻中明盯了她片刻,突然輕輕笑了起來:“忘記告訴你了,我早就知道你是玉月公司的老板,不過這件事我沒有告訴千鶴,但是……”他的聲音更輕了,“我在你那個服裝廠裡埋了幾顆炸.彈。”
關玉兒轉過頭冷冷的盯住他。
他似乎十分享受這樣的注視,他愉悅的笑道:“我看見你忙前忙後在給服裝廠裡的工人挖地下倉庫、教人鍛煉身體,真是有趣極了,那時候我就想,我要是埋個炸.彈,‘嘭’的一聲,你會是什麼表情呢?嘻嘻。”
關玉兒冷冷盯著他:“你要做什麼?”
喻中明哈哈大笑:“沒做什麼,就想抓住你!就想看你這副表情!”他手中的槍在指尖流暢的旋轉,語氣十分放鬆,“待會有趟客輪去往日本。”
“我在日本留學四年,十分的熟悉,千鶴社不算什麼,關玉兒,對,你那個眼神特彆不錯,但是你得跟我去日本,知道嗎?”
“為什麼?”
關玉兒突然看著他的眼睛,她的眼睛十分清澈,睫毛上還沾著淚水,既脆弱又淩厲,她問,“為什麼要我跟著你。”
喻中明一愣,他張了張口仿佛要說什麼話,但是他立刻又慢悠悠的笑了起來:“這樣方金河才會痛苦不是?”
關玉兒看著他的眼睛不說話。
他又說:“既然你這麼聰明,在日本肯定可以幫我做很多事,玉月公司都打理得這樣好,我沒有想到呀關玉兒。”
關玉兒依舊看著他的眼睛。
喻中明彆過臉不與她對視,關玉兒突然說:“你是日本的細作?”
喻中明冷笑一聲:“是又怎麼樣?不是又怎麼樣?你管得著嗎?”
關玉兒突然笑了一聲。
不知道觸碰到了喻中明哪片逆鱗,他突然凶惡起來:“你笑什麼?不用笑,你很快就會和我一樣,隻要你在我身邊,他們都會覺得你也是細作!”他冷了下來,“你也可以逃走,或者自殺,但是我隻要有一天看不見你,我就讓人點燃服裝廠的炸.
彈!”他摸了摸關玉兒的臉,低聲開口,“知道嗎,關玉兒。”
“知道了。”關玉兒低著頭,車內的陰影遮住了她的眼睛,她小聲地說了一句,“炸.彈在哪裡?”
喻中明笑了一下:“我沒那麼傻,當然不會說……不過那炸.彈若不趁早拆除,說不準哪天有人點了火,說不準有人碰到了機關,哈哈!”
喻中明看了一眼她的神情,說:“知道該怎麼做了嗎?”
關玉兒搖了搖頭。
喻中明笑道:“往後我是你主子,你得討好我,想要什麼得討好我。就像那貓兒,想要吃魚,得乖順的喵喵叫幾聲,或者蹭蹭主子的手心——”
喻中明話音未落,瞬間瞳孔睜大。
因為關玉兒突然撲在了他懷裡。
關玉兒的手攀著他的臂膀,滿身的香味撲麵而來,她輕聲在他耳邊問道:“是這樣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