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就是愛神為枕流提供的思路——讓白默也嘗嘗她對彆人造成的傷害的滋味。
如果隻是讓枕流隨隨便便殺了白默,痛快自然也是痛快的,可總會覺得少了一點什麼。這種“什麼”,是哪怕白默生前受到再多的懲罰也無法填補的。但哪怕意識到這點,枕流一時間也還是不知道該如何去做,才能夠不再少這麼一點“什麼”。
愛神也有過相同的經曆。
一直到被殺死的那一刻,美食之神都是不認為自己做錯了的,他不後悔自己殺了美神,隻後悔他被發現了。他始終在沒臉沒皮和愛神打著一種詭異的偽邏輯,他理直氣壯的反問愛神,我怎麼就不能殺了你弟弟了?
你認為我不該殺神。
那我還認為我該殺呢。
我們誰也說服不了誰,自然要以武力值來定勝負。這個世界不就是這樣嗎?弱肉強食,野蠻生長。他們是神,不是人,為什麼要受到人類社會的道德和觀念束縛?他也沒有要求彆神必須和他想的一樣啊,他隻是自己這麼想,還不行嗎?
當然是不行的。
至於為什麼不行,愛神當年還是太過年輕,滿腔的憤恨,卻根本無處訴說。他理不順自己的邏輯,也無法清晰的把自己的主張表述出來。
他隻能用和陸斯恩的合力一擊,來表達對美食之神一派胡言的否定。
但神死如燈滅,對於死者來說事情便已經到此為止了,隻有生者還在不斷的飽受折磨。
愛神雖然殺死了美食之神,卻始終還是會有一種不滿。就像雖然一個吵架吵贏了,卻還是覺得自己沒有發揮好,在午夜夢回間一遍遍回顧當年的人。
最終,在琢磨了這麼多年之後,他終於明白了。
他想告訴美食之神,你想什麼那確實是你的自由,但自由歸自由,底線歸底線。不讓所有人有自己的想法是一種極端,讓所有人沒有任何約束、漫無邊際的去追求所有的自由,又何嘗不是一種極端呢?
任何事情都是要適度的。
自由也不能太過火。
不管你是人、是神,還是什麼垃圾,做事都是要有底線的。隨隨便便殺人、殺神,這就是不對的。而不對的事情,就是不能做。
愛神甚至腦補過美食之神會繼續怎麼樣強詞奪理,他會說,既然我殺神不對,那你殺了我就對嗎?
這個時候,愛神就會說,不,我怎麼有權利代表死者對你進行審判呢?我不是在殺你啊,我隻是在提供一種讓你去和受害神見麵的機會,由祂來親自決定要不要原諒你。
總之,愛神真的想了很多,有來有回,卻始終隻能止步於假設。
美食之神死了就是死了,就像是愛神的弟弟,他們永遠不可能再回來了。愛神對此的接受程度一直不算特彆好,祂不明白自己在事後多年才想通這些又有什麼用,簡直毫無意義。
然後,這個“意義”就出現了。
宇宙對很多事情都有它獨道的安排,好比,它讓愛神遇到了還沒有開始複仇的枕流。
愛神對枕流幾乎是傾囊相授,激動的帶著一種過來人的期許,但其實連祂都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期待著一個怎麼樣的結果。祂隻是覺得,祂必須得幫幫枕流,就像是如果當年有人或者神這樣幫他就好了。
不過,愛神也不敢保證自己的這些幫助會起到什麼作用,祂隻是做了祂想做的。
“起了很大的作用。”枕流在和陸斯恩離開流放之地後的第一件事,就是對愛神表達了感謝,看著白默最後的絕望與崩潰,枕流終於覺得爽了。
真的好爽啊。
用她自己的惡,來讓她飽嘗人生最後的苦果。她憤怒與不甘的嘶吼,為這件事畫上了一個圓滿的句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