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過了一日,大船終於抵達盧州。遠遠的便看見岸邊紅底黑紋邊的影子。
是搜查官兵。
葉音當機立斷把顧朗塞到王氏手中,她拉著顧澈隱匿在了人群後。
文靈不解:“阿音姐姐?”
“東西落了。”葉音遠遠傳來一句。
文靈啼笑皆非:“平時阿音姐姐不是很細心嗎?”
她的丫鬟趁機上眼藥:“姑娘,這阿音到底是小地方出來的,關鍵時候就露怯。”
文靈斂了笑,神色淡淡:“阿音姐姐是我的救命恩人。”
丫鬟微愣:“姑娘…”
“靈侄女。”羅父笑盈盈地走過來:“碼頭人多,靈侄女可要跟緊伯父,不要亂跑啊。”
“是。”文靈垂眸,遮住眼裡的情緒。
她現在不能跟羅父徹底撕破臉,否則羅父真在盧州丟下她不管,她就麻煩了。
羅父撚了撚胡須,滿意她的溫順:“走吧。”
“什麼人?路引呢?”官兵厲聲盤問。
羅父臉色微變,但想到這不是他的地盤,還是忍了。他讓人拿出他們一行人的路引和籍貫證明。
兩名官兵仔細檢查,另一名官兵則拿著畫像跟他們比對。
“頭兒,沒問題。”
領頭的官兵歸還路引:“過去吧。”
王氏見到這陣仗,心都提起來了。顧庭思女扮男裝還好一點兒,可顧朗是個四歲左右的男孩,指向性太強了。
兩人商議時,前方突然傳來哭聲,原來是領頭的官兵抓著一個五歲的男孩,孩子爹一直在求情,男孩被嚇得直哭。
王氏和顧庭思心裡一顫。
葉音把顧朗交給王氏抱著,就是想掩人耳目,可現在來看,這條路也並非萬全。
王氏又摸了摸顧朗的小臉,她指尖幾乎沒有痕跡,看來顏料粘得很牢。
顧朗渾身僵直,把腦袋深深埋在王氏懷裡。他害怕。
輪到他們了,王氏交出路引和籍貫,操著蹩腳的官話:“官爺,小民都是本分良民。”
官兵沒理她:“你抱的孩子是誰?”
“回官爺,這是老婦人的孫子。”
官兵喝道:“讓他抬起頭。”
顧庭思垂在身側的手攥緊了,目光鎖死在兩名官兵之上。
顧朗怯怯抬起一張蠟黃的小臉,官兵詢問:“多大了?”
王氏:“六歲。”
官兵狐疑:“看著像四五歲。”
王氏嫌棄道:“還不是怪孩子她娘,沒用的東西,生不出健康的娃…”她像個惡毒的婆婆,數落著不在跟前的兒媳婦,小到對方多了一塊肉都拿出來說。
官兵心煩:“走吧走吧。”
王氏點頭哈腰:“謝謝官爺。”
之後顧澈和葉音也順利下船,他們跟著文靈住進一家客棧。
大船不是無縫銜接,他們要去江南,最快也得到兩日後才有船啟航。
顧澈他們好生休息了一通,兩日後乘船離開。然而他們到達碼頭時,卻發現碼頭上的搜查官兵多了三倍。
眾人心裡一咯噔。
顧澈道:“嬸嬸帶著朗哥兒,阿音,庭思先上船。”
葉音和顧庭思異口同聲:“你呢?”
顧澈:“我斷後。”
葉音:“我也留下。”
王氏不依,被葉音勸住:“娘彆擔心,我們就是上船時間的早晚區彆。”
“相信我。”
王氏抱著孩子亦步亦趨地走了,果然在上船時遭到了嚴苛的盤問。這一次官兵並不信王氏的說辭,認定顧朗年歲跟畫像上介紹的相近,寧可錯抓,不願放過。
就在危急關頭,憑空傳來吼聲:“發現賊子顧澈了!”
官兵們對視一眼,迅速奔向聲音的地方。後續的檢查也變成了形式。
王氏帶著顧朗和顧庭思順利登船。
文靈找過來時還疑惑:“王嬸嬸,阿音姐姐他們呢?”
王氏隨口胡謅:“他們挑物件耽擱了,本來打算賣去江南賺一筆。聽說江南什麼都貴呢。現在他們隻能趕下一趟船了。”
這種事不稀奇,再加上王氏“一家”不富裕,會有這種行為很正常。
文靈有些可惜,不能繼續跟她的阿音姐姐閒話家常。
夕陽西下,暮色將至。
灌木叢裡,兩道身影挨在一處,他們已經在水裡待了好幾個時辰,寒意浸入四肢百骸,冷的刺骨。
當時那種情景,岸上皆是官兵,隻有水中還有一線生機。
平靜的湖麵多了許多小船,立著燈籠,霧氣一起,行如鬼魅。
葉音:“他們過來了。”
葉音和顧澈咬著蘆葦杆,迅速沉入水中。
“一個個都給我仔細點,抓到顧澈,少不了你們的榮華富貴。”
“是——”
湖水將聲音過濾,變得失真。
水中冰冷,沒有星光,無邊無際的黑與寒放肆地席卷而來。隻有葉音跟顧澈交握的手,才讓他們意識到身邊還有同伴。
葉音再一次慶幸她跟著顧澈一起跳了水,否則現在麵臨這一切的就隻是顧澈一人。
身後有破水聲,官兵們居然在水中無差彆掃.射。
葉音眼睛圓瞪,拽著顧澈加快了遊行的速度。
忽而停下。
太黑了,葉音看不清顧澈的表情,她隻感覺顧澈撓了撓她的手心。
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