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母的病就是累出來的,好好養著就行。孫遜一個秀才也能承擔得起,就是比一般秀才累些。這也是文大郎高看孫遜一眼的緣故。
如果孫遜真的接了文靈的貼補,就算文靈怨恨,文大郎也會把兩人分開。
文大郎想著妹妹的事,沒一會兒又想到了顧澈,忍不住歎息。
他好不容易遇上的得力助手跑路了,哎。
顧澈去到惠縣後,用極低廉的價格買了兩座大宅子,聽說以前的主人是縣裡有名的士紳。如今宅子經過火焚,麵目全非。
顧澈花錢雇人修繕,指明了要青壯,年紀最低不能低於15,最高不能超過26。
招工要求放出去,很快就有人來,還有兩個小孩兒冒充大人。顧澈沒點破,讓他們進來。
修繕房屋的時候,顧澈跟這群人聊天,發現很多都成了孤家寡人。提起天林軍都是又怕又恨。
人多乾活快,不過七八日,兩座宅子都修的差不多了。眾人們卻愁眉苦臉,為以後的生計發愁。
顧澈明知故問:“今日結工錢,怎的還不開心。”
麵前的男人扯了扯嘴角,但又實在笑不出來:“東家,我們不知道以後怎麼辦?”家沒了,錢沒了,口糧也被搶了,如果想活下去,隻能去其他縣城找活。
不提惠縣是他們生活了二十多年的地方,哪能輕易割舍。就說他們去了其他地方,外鄉人容易受欺負。
顧澈出聲安撫他,漢子本就憋屈難受,經顧澈一安撫,更是大倒苦水,最後竟然蹲在地上哽咽。
其他人受到感染,也是紅了眼眶:“那些天殺的流民。老天就是知道他們性惡,才會發洪水。”
“沒錯,肯定是這樣。”
“老天都在懲罰他們……”
顧澈等眾人發泄的差不多了,他才出聲:“照你們所說,那些流民也不過普通百姓,怎麼能把惠縣給搶了。”
“惠縣好歹也是一個縣,肯定比流民人數多吧。”
眾人沉默了。
他們心裡隱隱有一個答案,但又不知道如何說。
顧澈代他們說:“不過是有人稍微組織,普通流民也有這麼大威力。死去的縣令老爺若能組織百姓禦敵,肯定能守住縣城。”
“得了吧,那位老爺隻顧自個呢。”人群中不知誰吐槽。
顧澈歎道:“也對。老爺們在屋子裡待久了,都忘了咱們這群普通人是什麼樣子了。”
他看著新買的宅子,“好久沒住這麼大,這麼好的地方,可惜現在隻有我一個人。”
他止住話題。但卻引起了其他人好奇。
“東家家裡人呢?”
顧澈笑道:“我有一妻兒在其他縣城。”
“但我心裡落寞,無意來到惠縣。我家以前是開鏢局的,無限風光,現在,哎…”
眾人心思各異,有人試探道:“東家看起來像個書生啊,不像跑鏢的。”
顧澈環視眾人:“你們不信啊。”
眾人委婉:“東家雖然皮膚黃了點兒,但確實像個讀書人。”
顧澈佯怒:“你們真不信我?!”
“等著。”他左右看了看,然後拿起邊上一根圓木棍,當著眾人的麵便演示起來。
與他清瘦的身形不同,他手中的圓木棍舞的虎虎生風,十分有力。
眾人都看呆了。
顧澈棍棒一指:“誰敢與我過招?一人,三人,十人,吾皆不懼!”
聲音鏗鏘,不掩狂妄。
原本旁觀的漢子對視一眼,頓時五個二十多歲的男人齊上。然而不過片刻,地上就倒了一堆。
他們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怎麼被打趴下的。
顧澈收勢不減,目光如炬:“還有誰?一起上!”
剩下的漢子不再顧忌,齊齊攻擊,這一次也隻是將倒下的時間延長了一點點。
直到最後一個人倒下,顧澈將手中的圓木棍舞了個花:“怎樣,可信了?”
“信了信了。”眾人異口同聲。
忽然有人問:“東家,你還開鏢局嗎?”
顧澈猶豫。
漢子立刻道:“東家您還這麼年輕,你學了一身武藝,難道甘願待在這個小地方。”
其他人還有些懵,但也有兩個聰明的,趕緊附和:“是啊東家。就算為了你練武受的苦,也不該如此消沉。”
“東家既然有了妻兒,不為您自己想,也想想您的兒子。”
“東家!”
顧澈手中木棍落地,發出一聲清響,似有些迷茫:“可我獨木難支。”
出聲勸顧澈的三個漢子立刻道:“東家若是不嫌,我們願追隨東家。為東家豁出性命。”
大禍中活下來的人,除了運氣,還有腦子。
他們再也不想經曆第二次被人壓著打了,那麼,很有必要尋找一位主心骨。
其他人慢半拍,但也反應過來,單膝跪地,學著抱拳:“我們願追隨東家。”
“這…”顧澈一臉為難,“習武很苦。”
“我們不怕苦。”
顧澈:“我很嚴格。”
“儘聽東家指教。”
顧澈:“走鏢可能有性命之危。”
“我們不怕。”
怕,怎麼不怕,誰不怕死。但比起被一群流民砍死,他們更想有勇氣拚殺。總得帶一個走才夠本。
顧澈一臉掙紮,最後一咬牙:“罷了。這大概就是天意吧。”
他把麵前的漢子扶起:“大家都起來。”
他看著漢子:“還沒問壯士名姓。”
漢子抱拳:“回東家,我叫郭華,24歲。”
“東家,我叫鄧顯兒,今年23。”
“東家,我叫……”
兩日後,長遠鏢局成立,還在招募新的人。顧澈新買的兩座宅子頓時住了六七分滿。
而長遠鏢局除了招走鏢人員,還招打掃的婦人。頓時有不少婦人聚在鏢局前。
陳保這位縣太爺打那兒走過,羨慕壞了,如果衙門招人也這麼多人報名就好了。
也不是百姓們不向往官家飯,隻是陳保開出的月銀太低了,而且誰知道還會有什麼危險。如果再有流民攻城呢。
被天林軍踐踏後活下來的百姓都很沒安全感。
相比之下,長遠鏢局的東家武藝高強,且識文斷字,不但管吃管住,還教授武藝,更讓人向往。
東家說,現在還沒開張,等走鏢了就給他們結算銀錢。
不少十歲出頭的男娃也想去,可長遠鏢局隻要青壯。他們沒辦法,隻好半路堵人,雙腿一彎,手一伸抱著顧澈不讓走。
於是顧澈隻能無奈同意。因為人員增加,他又重新買了一座宅子。
陳保:“……”
旭日東升,偌大的院子內,一群漢子整齊劃一的操練,氣勢恢宏。
“三娘,你在乾什麼?”婦人板著臉,不善地盯著躲在牆後的少女。
宋三娘咬著唇不吭聲。
婦人氣道:“東家好心招你進來乾活,你就是這麼回報東家的?”
“怎麼回事?”一道聲音打斷了婦人的憤怒。
兩人看到來人,麵色一變:“東家。”
婦人忙道:“宋三娘偷看其他人練武。”
宋三娘頭埋的更低了。
“想學就光明正大學,不過不要忘了自己的活計。”顧澈丟下這句話就走了。
婦人傻眼,宋三娘眸光驟亮。
上午時候,鏢局眾人操練,晌午休息,下午出去跑圈,順便幫著老弱修繕房屋。
沒辦法,陳保當初召集人把城中死去的百姓火化已經不易,後麵衙門實在拿不出錢,請不了人修繕縣城。商人視惠縣為危險之地,暫時也不肯來。所以縣城裡蕭條得很。
孤兒寡母做不了重體力活,有人幫襯好的多。這一家做完了,顧澈又帶著人去下一家。
他們走後,老人抹了抹眼,對孫女道:“世上還是有好人的。”
如果有熟悉顧家的人在,就會發現長遠鏢局的操練,每日行為跟曾經的顧家軍何其相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