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泥路在大寧修建的如火如荼,因其速成,結實,價廉等等優點而被百姓大肆追捧。
還有人腦子活泛,想著用水泥建屋。
葉音趁機推出水泥磚,其實論結實還是紅磚好,但是紅磚的主料是粘土,對耕地破壞極大。
在這個糧食產量堪堪填飽百姓肚子的時代搞出紅磚,可以想見幾十年後,葉音死了,權貴又會如何侵占良田餓死百姓。
再激進一點,說不定有人為利走險,葉音還沒死就在底下生亂。
葉音無法控製人心,隻能把一些不合適的東西掩藏。
顧庭思早早收到京中來信,盼望著駐地內也有平整水泥路。而前來者是桓瑾。
金食玉蘊的公子身處鄉野路邊,為了做事方便,桓瑾換下錦繡長袍,身著藍色勁裝。
他站在枯草上,看著路程進度,心裡估算何時完工。
村長輕聲勸:“桓大人,這會兒日頭毒,您去樹下歇會兒吧。”
桓瑾:“不妨事。”
他上前去看村民們勞作,看村民們有沒有躲懶,是否將路麵底層填補足夠的碎石。
之前就有過這樣的事發生,最後還得費心補救。那村民也被同村人責罵,一時掛不住臉差點跳河,還好救了回來。
自那以後,桓瑾都會親自去檢查一番。
一條平穩寬闊的路對一個村子太重要了,不管是大人謀生還是村裡孩子求學,都百利無害。
村長見狀也跟了上去,村長才四十出頭,可華發倍生,麵如樹皮,如耄耋之人。
正在做工的村民也緊張起來,桓瑾安慰道:“各位不必拘謹,你們做自己的事就好。”
村民們應了一聲,但乾活時卻繃的很緊,還有人同手同腳。
桓瑾歎了口氣,迅速掃了一遍確定沒問題就走了。離開時他看到不遠處一個七八歲的孩子也在費力乾活。
桓瑾收回目光,同村長走到旁邊說話。
聽聞桓瑾的詢問,村長歎氣:“大人,那孩子叫康禾,今年九歲。他爹娘早早去了,家裡隻有一個半百的爺爺。”
桓瑾眉頭緊蹙:“本官記得朝廷對這種老幼都有幫扶。”他不善的打量村長。
村長連連擺手:“大人誤會了,朝廷每年給康家的幫扶銀,小老兒一分不少的給了康家,甚至平時村裡對康家老幼也有照顧。”
桓瑾看向大汗淋漓的少年。
村長一下子垮了肩膀:“大人您不知,康老頭雖然還活著,可百病纏身,每月藥錢不菲。他幾次尋死都被康禾救了回來。祖孫倆抱頭大哭,村裡人不忍。可是大人,這年頭大家也就剛剛飽肚子,自家人一個月都未必沾葷腥,哪有那麼多心思幫其他人。”
桓瑾心裡發沉,半晌閉上眼:“本官知曉了。”
默了默,桓瑾低聲道:“晌午時候給他多打些葷罷。”
“大人放心,小老兒明白。”
事情叫桓瑾遇見了,自然要管,他本來打算下工後跟著康禾去康家看看,看康爺爺是病入肌體,還是此地大夫不精。若是後者,桓瑾可幫忙尋位醫術精湛的大夫。
他看著路邊揮汗如雨的少年,人自救,他人方能伸出手。
若少年自暴自棄,不肯努力求生,桓瑾也不會看見他。
桓瑾心裡有了主意,待到天快黑下來的時候,眾人休息吃晚飯,少年卻沒吃,而是端著飯菜往村子方向跑。
桓瑾立刻帶人跟了上去,康禾無知無覺。他匆匆回到家,摸黑喊:“爺,爺…”
康家不大,一間正屋和一間小廚房,外麵用籬笆圍的院子和院門都是村民幫忙弄的。
過了一會兒,屋裡才傳來虛弱的回聲。
康禾點燃了麥秸,充當照明用。他小心伺候著床上的老人用飯。
康爺爺用了兩口就喊飽了,“吃不下了,撐得慌。”
康禾又喂了兩口,這才自己吃,此事麥秸燃的差不多了,他要去添一把,卻發現屋裡幾道長長的影子。
“鬼啊——”
“嘩啦——”
少年的慘叫和碗飯的碎裂聲同時響起。隔著一道門,桓瑾和康禾麵麵相覷。
下一刻,康禾蹲下地去捧飯,卻被碎碗紮了一下。
桓瑾忙道:“彆動。”
他示意身後的隨從幫忙,另一隨從出門,不多時重新帶回飯菜和油燈。
油燈比燒麥秸好使多了。
屋裡隻有一張跛腳凳,康禾臉色通紅:“大人,對對不起。”
“我家沒有待客的桌椅。”
桓瑾還沒開口,去買油燈和飯菜的隨從先道:“我家大人才不是嫌貧愛富之輩,他是頂頂好的人,怎會嫌棄。”
康禾這才注意到那隨從,對方最多不過十五,十分年輕,看著很有活力。
此人便是當初在金城桓瑾收留的那對祖孫中的孫子,這孩子也爭氣,肯吃苦肯學,後來一心一意跟在桓瑾身邊伺候。
眼前的祖孫與當年那對祖孫的情景既相似又不似。相似的是同樣困境,但不一樣的是,這對祖孫迎接了更多善意。來自大寧官府的,同村村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