桓瑾讓康禾先吃飯,這孩子實心眼,因為年齡小乾的活量比不上成年人,所以格外賣力。
這麼累一下午,成人都扛不住,更何況一個半大孩子。
“謝…謝大人。”康禾鼻子一酸,大口大口吃飯。滿滿一大碗白飯,前麵蓋著大雞腿,還有炒雞蛋,康禾吃的香極了。
而賣飯菜的那戶人家此刻也在議論此事。
“聽說是桓大人的手下,出手可大方了,一碗飯菜給了我一百文。”老婦人一點都不心疼那個大雞腿。還慶幸自家今日燉雞,否則這錢就落彆家去了。
其他人好奇:“桓大人來我們村作甚,難道是為了康禾。”
屋內忽然沉默,少頃老婦人才歎道:“或許吧。”
如果有誰能幫康禾,那隻能是桓大人了。
聽聞桓大人要給他爺爺看病,康禾激動不已。
桓瑾身後的大夫仔細給康爺爺號脈,又看了看嘴眼,之後對桓瑾搖了搖頭。
康禾一顫:“大夫,您這是什麼意思。”他眼淚啪嗒掉:“我隻有我爺爺了,我不能失去他。”
他爹娘死的早,這麼多年全靠他爺爺照顧他,他還什麼都沒做,還沒報答……
仿佛是感知到什麼,床上的老人啞聲喊:“…阿禾。”
祖孫倆說著話,桓瑾跟大夫走到一邊,大夫低聲道:“大人,這老者早有暗疾,又多年辛勞,能挺到現在,一來是他孫子照顧仔細,二來也是他強撐。可油儘了就是儘了,不以人念所改。”
桓瑾又看了床邊的祖孫一眼,拖著沉重的步子離去。因為天黑,他們就在村長家借住。
誰知半夜忽然大雨,氣溫驟降,但眾人比身體更冷的是心,他們的水泥路。
桓瑾讓人給了康禾一筆錢,讓康禾修土炕,然後桓瑾就帶著人去搶修水泥路。
天氣一日比一日冷,水泥路也受到影響,桓瑾不敢大意,隨時應對各種意外。好在又辛苦大半月後,這條過程曲折的水泥路終究是修好了。
整個村的村民高興不已,而就在此時,村裡傳出一個不好的消息。
康禾他爺爺去世了。聽說是半夜沒的,也不知是病死的還是凍死的。
村裡人幫著康禾辦了喪事,桓瑾不免唏噓,但沒想到康禾找到他,將剩下的銀子還給他。
桓瑾感受到錢袋子的重量,皺眉打開,發現竟然還剩大半。
“你沒有盤炕嗎?”
康禾更茫然:“什麼炕?”
康禾花費了一部分銀錢去買碳火取暖。但桓瑾給他錢,是想著陡然降溫,讓康禾給家裡盤個土炕。
土炕是禦寒的好物,早幾年朔應帝還在位時就大力推廣。桓瑾以為這該是人人知曉。
然而這個村子偏僻,冬日氣候又不如北方冷,抗一抗也就過去了。所以竟無人知曉土炕,康禾問了村裡人無果,也就以為自己聽錯了。
桓瑾當日的叮囑也就成了廢話。
他捏了捏鼻梁,呼出一口氣。
康禾捏著衣角,小心翼翼喚:“大人…”
桓瑾抬眸,麵前的小孩黝黑乾瘦,一雙眼也帶著畏怯,身上的衣服又破又小。
注意到桓瑾的目光,康禾麵皮漲紅,低下了頭。破洞的布鞋露出大拇指,緊摳著地。
“你…”桓瑾無奈道:“你可想過以後?”
康禾搖頭。
於是桓瑾把人收到了身邊。
修路的事告一段落,桓瑾帶人去往將軍府。
此地駐軍的大將軍是顧庭思,也是本地最高官員,於情於理桓瑾都該拜會。
大概是武人見多了,手下的娘子軍也多是彪悍居多。顧庭思冷不丁見到這麼一位朗月清風的文雅人物,一時有些不適應。
“庭將軍。”桓瑾又喚了一聲。
顧庭思回過神來:“桓大人說什麼?”
“抱歉,剛才想軍務了。”她手下的女兵成婚生子,有了孩子後,一部分女兵就留在家裡了。
顧庭思近來也愁,隻能加快速度征新兵。
桓瑾溫聲道:“將軍辛苦。這一方百姓安危,都有賴將軍。”
桓瑾今日一身月白色常服,圓領廣袍更添瀟灑,周身散不去的書生氣,是以說這種話時也讓人覺得他是出於真心。
顧庭思愁緒漸消,“你有什麼事?”
“是這樣的。”桓瑾正色道:“即刻入冬了,天寒凍人,過去常有老人和幼兒凍死在夜裡。所以在下想在本地大力推行土炕。”
若非此次康家祖孫之事,桓瑾也不會相信,大寧還有地方壓根沒聽過土炕。
桓瑾簡單提了提原委,顧庭思也默了。
不修路他們就不知道偏僻之地的情況,修路後知了人間疾苦又百般憂愁,但終究利大於弊。
世上可憐人無數,但能幫一個是一個。
顧庭思看著桓瑾,刷新了她對文官一些不好的印象,不是每一個官員都有那個毅力往來鄉野田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