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佛光華蓋對上外來的魔氣和晦氣的時候,真真算得上是不折不撓,哪怕螳臂擋車也絕不示怯,不咬下人家的一塊血肉就一定要磨破自己的牙口,總之就是非要見血不可。然而當這一道幽黑魔氣自上俯衝而下的時候,它竟就如同打開了懷抱的海洋,毫無隔閡地將四方洪流融入己身。
不過細細想來,這也確實是在情理之中。本來麼,縱然力量屬性分化,雙方各自歸屬佛魔一脈,它們也仍然是淨涪修煉出來的力量,有淨涪佛身、魔身掌控,還有淨涪本尊意誌居中協調,這兩種力量的融合,幾近順理成章。
然則這道幽黑魔氣彙入佛光華蓋之後,卻非是圍繞在佛光華蓋之上,成為華蓋的點綴,而是沉入了華蓋之內,在佛光的陰影處迅速滋長蔓延,成為這頂曼妙華蓋最堅實也最穩當的支撐。
可惜即便得到了來自魔身的支援在絕對的力量差距下,這頂華蓋也沒真起到什麼作用,隻是勉勉強強護持住淨涪的一絲神智,不叫淨涪無可救藥地昏頭將自己推入絕境而已。
修士的劫數大多就是這麼來的。
淨涪抬眸看了看他頭頂,沒甚意外,低頭又去看手上的信件。
那是來自昔日老對手,天劍宗左天行的書信。
信中本也沒說什麼,隻是一份說簡單簡單,不簡單也不簡單的邀約而已。
淨涪看了看邀約的時間和地點。
就好就今天,就妙音寺。
左天行顯然急了點,但淨涪不過心念一轉,也就完全理解了。
雙方勝負已分,他也無意為難這個昔日的對手。
將最近各處遞送到他這邊的信息快速過了一遍,淨涪取過筆墨,簡單地回了一封書信。
書信送出之後,左天行那邊又很快就遞來回音。
淨涪隨意將回信往旁邊一放,又自盤膝靜坐,繼續他的修行。
待到未時末,熱氣稍歇,約定的時間將近,淨涪方才一斂袍角,從靜室走出,轉向待客的精舍。
精舍裡,淨音陪著左天行有一搭沒一搭地閒聊著。
這兩人臉色俱都平靜,看不出方才那番你來我往的結果。
左天行和淨音見得淨涪自精舍外走入,臉上俱是一整。
淨涪到得近前,合掌見禮,\"師兄,左劍子。\"
親疏遠近,姿態偏倚,異常分明。
左天行眸光不動,平平靜靜地還禮,\"淨涪和尚。\"
淨音也自還禮,聲音裡還隱了一點淺淡笑意,\"師弟。\"
早在淨涪過來之前,就是淨音一直在招待左天行。這你來我往的,即便左天行始終未曾透露出本分話風,但他的來意也已經被淨音琢磨出了幾分。
如今見淨涪過來,左天行氣息也隱隱變得急切,淨音想了想,便要開口告辭。
孰料他才剛剛張嘴,話還沒有出口呢,淨涪的視線就已經轉過來了。
淨音心中一轉,又穩穩坐定了。
左天行看了看淨音,又看看淨涪,麵上一派尋常,但細看眸底,那急切竟是更濃了,甚至還又添了些不解。
淨涪看見了,卻全不在意,仍舊與左天行和淨音兩人閒話。
這話趕話的,不知不覺就扯到了新近入寺的女弟子,皇甫明欞身上。
左天行到底還是左天行,縱然此刻他心神急切,頗有些心不在焉的樣子,但多年曆練出來的靈敏還在。
此刻聽淨涪與淨音聊起皇甫明欞,愣了一下,才插話道:“皇甫......明欞?”
淨涪很自然地點頭,“北淮國的郡主......說起來,左劍子也是出身北淮國,可是有些淵源?”
淵源?他這個北淮國前宰相......不,前前前宰相的孫子和北淮國皇室郡主能有什麼淵源?
不過這些都不是重點!
“淵源說不上,不過同是從北淮國來,有所耳聞而已。”他看了看淨涪,又看看淨音,狀若尋常地問道,“這位郡主現在是在跟隨淨音佛子修行?不是聽說......是淨涪和尚你接引她入妙音寺的嗎?”
淨音微微瞥過左天行。
探聽妙音寺的步伐?原來這是他來的目的嗎?竟然需要左天行這位道門劍子親自出馬,道門對佛門或者說妙音寺居然已經這般忌憚了啊......
淨音的目光隱約停在了淨涪身上,卻發現淨涪目光正正遞了過來。但不過輕飄飄的一眼,淨涪就又轉開了視線。
他頗有閒情地端起茶盞拿在手上,慢悠悠地呷了一口茶水。